炮筒子,原名高怀印,是从他爷爷那一辈逃荒来到阳湾的。他爷爷是个老铁匠,来到阳湾后开了几年的铁匠铺,远近闻名,打的菜刀最出名,用铁少,轻便,锋利。尤其蘸火抹生秘诀从不外传,当地铁匠为了得到高铁匠这门能把烂铁起死回生的秘诀没少下功夫。有的用酒灌醉高铁匠,然后在他耳朵边一直问。有的直接威胁恐吓。有的去药铺买了秘方迷魂散,熬成药茶骗老铁匠喝。面对所有手段,老铁匠一句祖训致死不得外传,没叫任何人得逞。
好多年后有人说,见过高铁匠用新鲜的猪血兑入凉水,然后用硝土熬制的硝盐以及一种黑乎乎的粉末混合在一起放入,把打好的刀烧到由红变白时一点一点放入这种神秘的药水里,只听得哧溜一阵乱响,菜刀所到处白烟升腾,水花就像烟火里的满天星,噼噼啪啪直到无声无息,然后再烧再蘸,往返三次。蘸好钢口的菜刀放一块圆形石磨上水磨出刃。刀刃白光闪闪,横放几根头发,用口一吹,立马断为两截。那时候人们生活紧张,家里根本不可能存有闲钱,都是东挪西借的过生活,所以买东西总赊欠,他这个外乡人又不能要账。也就改行做了轱轳匠。锔锅、锔碗、锔大缸、磨剪子戗柴刀。
原地区行署专员李富贵突发心脏病去世后,省里调来了四川籍军官身份的刘尚武。刘专员刚来时也到处打听过高怀印。但就是一直没有打听到。其实周边人早已不记得炮筒子的真名了,不管谁说起这个人都是冠以炮筒子,这样叫起来又形象,有好记,还起到了一个愉悦心情打发寂寞的作用。这也是农村文化素质比较低,娱乐方式少的地方普遍存在的一个调侃方式。刘专员因为工作太忙也就没再继续打听高怀印。
高书记,原名高德智。他父亲原是清末最后一批进士,因为强抢民女,逼死女方父母被流放盐城。高德智的妈妈是个名门望族出身的女子,为了解救丈夫放弃了恨,还求自己娘家出资买通监狱。把他赎了回来。因为这,高家家道中落,也可能应了上天善恶必报的话,他家一年不如一年。高德智高中没读完就投师自己家乡的川剧社学艺。为了学到师傅的变脸绝活,就娶了师傅家头上害了赖头疮全是白发的女儿。师傅也把自己的川剧社作为嫁妆送给了高德智。可是他师傅死后不久,高德智就把川剧社卖了,和自己恩师的女儿离了婚,全然不顾是谁让他红极一时,是谁让他名利双收。他把卖川剧社得来的钱全部送给在省里当官的姑舅,这才有了空降高得智驿马当书记。
这次梁红撞死石柱,炮筒子悬梁自尽一时激起了阳湾人藏了多年的野性,就像当年老山东在世时一样都摩拳擦掌。 全村人不去会战工地,把炮筒子尸体拉在架子车上,前边几个人举着用白布写了----还我好村长,惩办杀人犯的横幅。后边跟着村里人,把驿马公社大门围了起来。大门内是举着枪的民兵,外边是愤怒的村民。黑夜里,大门外取暖的柴火映红了天空,人群和火焰都在那里燃烧。
三天后,高书记从会战工地带着民兵,还有工地抽选的好多人,内外包围了阳湾来讨还公道的人们。高书记站在槽子车上,张开了那张不轻易张开的的大嘴大喊,谁不离开这里,就是围攻人民政府,是现行反革命。阳湾人有的说去茅房借口离开了,有的退到边上蹲了下去。只有十几个人继续举着白布横幅,继续堵在大门口,大声喊着,还我好村长,惩办杀人犯。
谁也没看清文海设么时候进的公社大院,只见他举起枪朝中间那堆火里就放了一枪。火焰反而越旺了,火星从火堆里跳了出来,飞上了天空。
高书记下令抓人了,在混战中几十个村民被打跑的、自己借口偷跑的,剩余的十几个被绳子捆了起来,全部拉在槽子车上送到了县公安局监狱。就连炮筒子的尸体也被丢在公社大门口那没有车帮的架子车上。
大雪从腊月二十八开始下起就没再停过,一连下了十几天。几十年的树杈都压折了很多。 会战工地也停了,白茫茫一望无边的雪,掩盖不住阳湾村人焦急不能安静的心。十几家的男人都被关进监狱了,都不知道这年怎么过,盼过年又怕过年。听说县里把这次围堵公社大院,和公社民兵对抗打架的事报到地区了,过完年收了假就落实案情。文海扬言要把阳湾人的骨头全磨平。好多人都议论着桃湾人这几年的汗性和厉害,说话间竖起大拇指夸奖文海和高书记实在厉害。把当年连土匪都不怕的阳湾村整趴下了,看这次阳湾人怎么逃过这一劫。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连载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