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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连载四

作者:风影 录入:风影 来源:原创  时间:2015-10-20 22:34:42 点击:

         大肚梁红死了,是自己撞死在大会战几百人面前。这消息就像陕北的黄风,卷起一切它可以卷走的东西。东倒西歪,铺天盖地刮了起来。天空只有飞扬的黄土遮天蔽日,太阳光穿不透厚厚的浮尘,只能暗暗地看见大地一片灰暗,天地一色,正如厚厚的黄土。
       梁红不在了,经常依靠的那棵大槐树依旧站在那,高高的树枝就像一对伸向天空的利爪,用力的,狠狠地想抓住什么。向东的大树杈间那黑老鹰的窝也缺了多一半,残缺的巢在风中摇晃。风穿过树杈下立着的白色幡子,发出凄凉的喊叫。时而大,时而小。
       炮筒子和被抓的那些人都被放了出来。高书记单独留炮筒子到他住的窑洞,摆着一副黑包公的脸色,责问炮筒子。用他一贯张一点点的嘴巴说,你这人看似老实,背地里怎么尽搞些见不得人的事。梁红死的前一天向我说了你老不正经,半夜山更往她窑里钻的事 。现在梁红怕害怕被你知道了以后没法再在村里生活,又丢不起这人,一头撞死了,其实就是你把她逼上绝路的。虽然她死了,不好对证,但是我和文海、吴刚都听到了。我其实不相信这个泼妇说的,可要想替你瞒住这事,你得安抚好你村这几天打算去上告的人。叫上边知道了,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了。高书记看见炮筒子张大要说话,就用手指就像雨点一样点在炮筒子的头上,不轻,不重。炮筒子只是长长的唉了一口气,望着出了窑洞门口的高书记和亲自背着枪站在门口的文海,眼睛鼓鼓的向外凸起,原来黑白分明的那双眼瞬间变的通红,就像鲜血马上就将喷射出来。
       梁红送葬是在死后的第三天,她家一扇没有被民兵卸去的门板上放着尸体,身上盖了一块大红大红的布子,有人说就像村长老婆母老虎的围脖,有的说好像是梁红嫁到阳湾那天做了盖头的红围巾。按照当时的规定,就是那块抬过死人的门板等上了山,把死人放入挖好的土坑,还得拿回来。就连坟墓也得填平,不能影响土地的耕种。炮筒子带了他家被抓过的那几个人,还有梁红的几个邻居。没有鼓乐,几个人抬着梁红的尸体上了山。阳湾西山一块面南背北的圆形山坳里竖起了一根刮了皮的柳杆,长杆顶端挂着的纸条在风里沙沙作响,声音那么大,也那么凄惨。寒冬的风刮的每个人脸疼,眼睛在寒风里流出了尚有一丝温度的泪水。炮筒子的眼睛最怕风,流的泪水也最多。
       梁红的坟很特殊,坟墓堆起的土堆足有三米高,而且站在山下的大路上看的那么明显。尤其在南山侧面的乱石岗看的更加明显。惹眼的最是那高杆,还有那白幡。送葬的人都被炮筒子打发回村了,炮筒子一个人坐在冻土上望着大会战的乱石岗。
       山下所有人都能看见新土堆起这座坟,也偷偷议论着,都说堆坟的人不光吃了乱石岗的酸枣,还一定吃了狼肉虎胆。阳湾村的人都为炮筒子的胆大妄为担心着,每一个人的心都提在半空中。知道这几天把他家亲近的人放出来是为了平息村里暗中商量好要去地区告状的人。也为了把搁在土台子冻成冰棒的梁红压埋了。
       死了一个人,死了一个远近很有名气的人。死后宣布的是梁红畏罪自杀。大会战工地就像根本没发生过这段叫人胆战心惊的事,继续在喊着口号,到处插着红旗,拉土、碎石、砌墙。就连阳湾人也都不敢误工。
       梁红下葬后这几天,只要天一放亮大喇叭就响了,它掩盖了其它声音,就连往日打明的公鸡都不敢叫鸣了。随着喇叭声而来的只是天空飘着慢悠悠的雪花,只有这天上飘着的雪花棱角依旧,没有缺失一丝丝花纹和边角。北风倒是不怎么吹了,可是空气里就像有亿万把无形的刀子,割的每个人脸上、手上一条条的血影印。
        阳湾村虽然大,但是会写字的人不多,只有炮筒子在当兵时扫盲学了几个字。炮筒子的老婆是个斗大的字认不得一升的人,原来她发起母老虎威风时嘴上说的是一套一套的,村里原来好几任住队干部都不是她的对手。就连当时学习的毛选,她都可以说个大概,时不时就把一些讲话干部的下巴被她堵上了。要不是知根知底,单凭她说话都会以为她是老三届呢。炮筒子平日里说话特别快,说话就像竹筒倒豆子,心底的所有话不经思考就一股脑倒在地上了。可至从公社来了黑山唱戏出身的高书记,他就没再利利索索放过一会大炮,说过一会吹天浪地的话。最叫他变了性格的是文海为了巴结高书记,把黄花大闺女姐姐撮合给了快五十的二婚头、戏子出身的高书记。
       埋过梁红后一直高烧不退的炮筒子早上突然说不想再吃红高粱面做的面饼子了,想吃玉米面做的。母老虎外边不敢惹事的嘴在家里还是刀子般锋利。看着卧床好几天突然坐起来的他嘟嘟了好半天,骂也骂了好一阵。饭锅冒出的热气在窑洞里变作白色的烟雾弥漫着整个家,出锅的木盘子里放了四五块金黄金黄的面饼子,旁边还放了一小碗她从会战工地剩菜里捡来的白菜根,她把外边的老皮刮去,用豌豆和麦麸发酵做的老黑酱凉拌了一下。她自己端了一个老碗,挑了一筷子咸菜,拿着红高粱面饼子去了拐窑炕上吃去了。
       吃过饭的炮筒子还没下炕,只是叫她老婆把自己写的一张纸送给高书记,另外一张送给吴刚,还有一封牛皮纸里裹着的纸叫她藏起来,说有行署来人要才能给。母老虎满脸的不高兴。嘴里又骂骂咧咧,数落不去会战会被扣工分的,但还是按照炮筒子说的去做了。
       会战工地的那个土台上早早的就站了文海和高书记。眼光望着西山那座坟墓,心里觉得堵得慌,就好像那坟头所有的土都是压在他的心脏上。高书记变换着姿势,手插着腰一直站在那。文海一边骂着炮筒子胆大包天,一边望着河面白花花的冰面。急切地盼着炮筒子能赶紧出现。背上那杆枪又背的高高的。
       炮筒子还是没来,  高书记只是接到了炮筒子的信,打开看见的是揭发高书记从来阳湾到梁红死期间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高书记拿着那封信,纸在他手里哗啦啦只响,声音越来越大,就像对面山上白幡凄凉的叫声传递到这几张信纸上了。吴刚同时也接到了母老虎送去的信,信的内容就是炮筒子说自己和现任行署专员是战友,也就是接替了行署专员李富贵位子的那个人,希望他把手中的信转交给他,也对吴刚帮助同情农民表示最后的感谢,并请求他帮助调查逼死梁红和他被你污蔑迫害的事。吴刚透过窑洞窗子看见站在土台子上颤抖的姐夫小舅子,心里回想着这几年暗地里偷偷这几个村子的事,虽说被很多人人误会谩骂,背地里都骂他软骨头,说他的名字就是无钢,从娘肚皮爬出来就没硬过一回。但是想到自己暗暗做的好事,良心还是很欣慰。对于高书记他只能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因为高书记的手段他最清楚。他心底是非常憎恨这个人的,尤其这几天高书记欺上瞒下,制造了一系列报复迫害阳湾村人的事,他胃疼病觉得犯得越厉害了,就连喝口水都一个劲的反胃。
       文海带了七八个民兵朝着炮筒子家的烂土窑奔去,手里拽着一根粗粗的新麻绳。门是关起来的,文海一边大声叫骂,一边用力踹门板。民兵们看见文海累的头上水珠子都挂满了。就想出了几个人同时撞的好主意,齐声喊着一二三,用肩膀向门板顶去。
       门开了,只见土窑洞横起来挂东西的木梁上挂着炮筒子,一根和文海手里一模一样的麻绳缠绕在炮筒子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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