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想到会死，我就感到无限的裴哀。因为人一死，什么就都完了，尤其是再也看不到未来的社会发展变化，而这又是我的最大的愿望。还好，有时想什么，就会有什么；盼什么，什么就会送上门来。有一天，一位科学家就找我来了，他对我说：
“你不是希望活得更长些吗？我想，我们人类再生公司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我一听，就来了劲头：“啊，竟会有这样的美事？说说看，如果真能遂我愿，即使为此倾家荡产我都再所不惜！”
“当然是真有这样的事啦。不过，你可别想到我们会漫天要价。”这个科学家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扳着指头向我介绍，“按客户不同愿望，我们公司可为客户提供两种形式的服务：身体冷藏和体细胞冷藏。身体冷藏就是在客户得了不治之症行将死亡时，我们把他的身体适时冷藏起来，等到科学技术发展到能治这种病的时候，再把他（她）的身体解冻还原，并负责把他（她）当初得的这种病治好，这样，就等于延续了他（她）的生命。这种方法，适合希望自己四、五百年之内复活的人选择。因为根据当今科学技术发展的速度，现在的一些所谓的不治之症，也许几百年之后就可能是手到病除的普通病了。体细胞冷藏就是在人将要死亡之时，不冷藏整个人的身体而只选择人的几个健康的体细胞冷藏。这种方法适合希望自己在几十世纪、几百世纪、几千世纪，甚至几万世纪之后再复活的人选择。具体过程就是在客户行将死亡时，我们公司医学专家通过检查确定他（她）的哪个器官的哪个部位的细胞最健康，从而有选择地采集下几个细胞，并在其DNA基因上分别植入他（她）的大脑细胞中的记忆片段，然后才予以冷藏。这样，不论经历多少年代，当客户希望复活的时期到来之时，我们公司就适时地解冻他（她）的体细胞，并从中选择一个保存最好的予以精心培育成人。这种方法，由于事先在所冷藏的体细胞中植入了人生前的记忆片段，因此，培育成的人即使在婴儿时期，也能记得起自己前世的生活、学习、工作经历，头脑中也还保留着自己前世所积累的各种知识。从这个角度看，这实际上也是延续了客户的生命。你希望选择哪一种啊？”
我说：“要选择就选择冷藏体细胞吧。因为能有幸看到几千年、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后的社会的巨大变化才有意思呢。不过，你们将怎样保证我们的合同如期兑现呢？作为人，你们的生命不也是有限的吗？而且，谁能保证那时你们的人类再生公司没有关门大吉呢？”
“啊，真高兴你能考虑得这样深远！”科学家赞赏地握住了我的手，随即严肃地说：“客户有这个担心，我们理解。不过，我们是负责任的公司，我们有保证合同如期兑现的办法。为使你放心，我不妨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们为客户们提供的服务设施吧。“
〈二〉
坐着科学家的车不向城市走，反向旷野深山跑，最后令人纳闷地停在一座石山前。科学家看我大惑不解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走过来在我身上轻轻拍了一下，示意我别着急。就见他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板，对着石山轻轻地按了一下，接着又重重地拍了三下巴掌，山内就轰隆隆地响起来，一会儿，只见石山脚下裂开了一道缝，啊，最后变成了一条宽敞的通道，通道的另一头赫赫然是一个庞大的城市！
“你很难想象到，这座城市不仅隐藏得巧妙，而且选址也极其可靠，它建在地壳极其稳定的完整板块上，很少发生地震或火山爆发什么的地质灾害。”科学家边向我解说着边拉着我的手走进地下城。
“喏，那边是人体冷藏城，这边是体细胞冷藏城。无论是哪个城，都配置着相当数量的由电脑程序控制的智能机器人，即使是历经几千万年漫长的地质年代，它们也能自动激活，忠实地执行我们事先给它设置的程序指令；而且由于地下城中安装着永久性的监控摄像，外界发生的每一个重大事件，都会被它迅速地摄下并及时地传输进地下城中电脑总系统，城中的所有的机器人又会据此自动地调整自己的行为。不仅如此，这座地下城还设置有自动调温系统，调光系统、气体对流系统，还有食物合成车间，完全能满足届时复活的人享用……”
科学家说着，把我带进了体细胞冷藏城。它的大小真够得上中等城市规模了，虽没有车辆通行，但鳞次栉比的房屋，纵横交错的街巷，也足使你眼花缭乱，会像进了迷宫一样迷了路。我们经过了贴有“千年”“万年”“十万年”……等一系列标签的房间，最后停在一排贴有“百万年”标签的房门前。他用审视的眼睛看着我：
“你说，你希望你的来世是在几百万年的社会里，对吧？“
我点点头，说：“我是这样希望。”
“那么请看看这里吧。”
科学家说着，在墙上一个红色的按钮上按了一下，一个标有“五百万年”字样的房门打开了。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房间正中的一个女性外表的机器人，她像沉睡一样安详地坐着，对我们的到来似乎浑然不觉。她的周围，除过一个小小的“冷藏柜”外，还有“解冻箱”“初培试管”“营养液配制槽”“人造子宫”等五花八门的设备，看起来既像医院又像一个普通的家庭，因为还摆放着婴儿床和大大小小的玩具。
我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想不到冷藏一个人的几个体细胞，竟需要这么多的设备啊！”
“少了不行啊。因为客户的体细胞既要在这里培育成人，还要在这里接受一定的启蒙教育，因此，我们给客户配置的这个机器人既是医生又是保姆，还是幼儿的启蒙老师。”
“你们考虑得真够周到的。那么请问：这地下冷藏城所有的冷藏设备和所有的机器人用电是哪里来的呢，我好像没看到什么发电设备啊？”
“考虑到水能、风能等能源会随着年代久远而有所变化，太阳能则比任何能源都恒久，所以我们这地下城择优采用了太阳能供电。咱们在城外看到的大石山，它表面的每一块石头其实都是仿石性的太阳能集收器，就是靠它们把太阳能转化成源源不断的电能，向地下城提供所需要的动力啊。”
“太妙啦！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将来我就选择在这里冷藏我的体细胞吧。”
你可以想象，参观完回来，我当即就和人类再生公司签订了冷藏体细胞的合同。这样，在我活了一百多岁后就很放心地“死”去了。
〈三〉
当我再次复活时，地球历史已进入五万零二十一世纪。我虽然没看到当年和我签订合同的科学家，但看到他们当初给我配置的那个女性外表的机器人医生正在为我的诞生而忙碌着，她先是很小心地剪断缠在我身上的脐带，接着用卫生纸和棉球仔细地擦干我身上的污秽物，然后拿来一套漂亮的婴儿服装小心翼翼地给我穿上，这才把我轻轻地放进一个舒适的摇篮里。忙完这些，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宝贝，祝贺你再次诞生！”虽然是电脑程序让她准确地做好这一切的，但我处处都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因此，我眨了眨眼睛，并用大哭三声表示了对她的感谢。要知道，如今我的身体虽然是婴儿，但由于科学家事先已在我的体细胞中的DNA基因上植入了前世的记忆片段，所以此时我的大脑还能接续上前世的思维，我依然记得我在二十一世纪以前的生活、学习和工作经历，也还记得那时所学到的各种知识。我能想象得来，在这漫长的五万世纪的等待中，这位信守承诺的机器人医生，不止数万次苏醒过来察看我的体细胞的冷藏情况，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坐在一旁默默地耐心等待。这样，当我选择的五百万年后复活的时间一到，她就正式苏醒过来，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复活我的具体工作。于是，室内的光线调控好了，温度调控好了，供我的体细胞生长的营养液也配制好了，解冻后的我的几个体细胞就先被放进“初培试管”内观察试养，其中活力最强的一个体细胞就被移入“人造子宫”中正式孕育，直至十月怀胎足数，这时，她就用手术刀小心地切开子宫皮，让我呱呱诞生了……
这之后，机器人医生又兼起了保姆和启蒙老师的职责，她除悉心而科学地照顾我的生长外，还专门播放一些乐曲给我听，挑选一些彩色图片给我看。可后者时间一长，我就厌烦了，因为她老是让我看一些呲牙咧嘴的像老鼠一样的动物图片，有时还配合着故弄玄虚地做出一些凶狠的扑咬动作，意图似乎是在让我怕这些动物。这使我很感滑稽可笑，因为对鼠类我并不陌生，二十一世纪以前的我曾用各种方式捕杀过不下一百只老鼠呢。虽然在我的印象里老鼠的确有点狡猾，但我作为有着高度智慧的人，是从不把它们放在眼里的。机器人老师这样做纯属多此一举嘛！但由于我的语言功能还不健全，厌烦极了时，只好用闭上眼睛不去看表示抗议；可等我睁开眼睛时，她送到我面前的依然是这一类图片。这使我最后简直反感到痛心疾首的地步，因此，当我长到能开口说话时，第一句便是向她吼：“你这是在教育我吗？你简直是让我活受罪啊！”而她竟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张皇失措地愣了好半天。
〈四〉
有一件事我没有想到，那就是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选择了在这五百万年之后复活，长大些走出“家”门时才知道大错特错了。那天，我照例又把机器人老师气了一次，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停停她又会继续给我唠叨什么鼠类狡猾呀，凶残呀之类的话的，没有想到她这次似乎真恼羞成怒了，只见她哗地一下打开了门，板着脸指着外面大声说：“请走出去吧，我想我已教不了你了，那么让幼儿园老师继续教你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着要不要向她道一下歉的时候。左右两边那些原来都关闭的门吱吱地响起来，哗啦哗啦地一下奔出十几个年龄和我相仿佛的男孩女孩。这使我十分惊讶，天呀！竟会有这么多人和我一样选择在这个时间复活？太不可思议啦！但我很快又高兴起来，这不是好事嘛，我不会孤独了！
同代人本身就有一种亲合感，我挥手友好地向他们打招呼：“哎——！”他们也快乐地应和着我：“哎，你好！”我忙向他们跑过去，只几分钟时间，大家就似乎都成了好朋友，不是叽叽喳喳地蹦跳说笑，就是你推我搡地打闹，真像一群刚出窝的麻雀。正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大点的房门上响了一下铃，从里边走出一个男性外表的机器人老师，向我们挥手：“大家不要吵了，快进幼儿园上课！”孩子们这才安静下来，驯服地排着队进了“幼儿园”。
这哪像幼儿园呀，没有小航天飞机，没有小宇宙飞船，也没有模拟时空隧道……什么也没有，连二十世纪时小孩玩的碰碰车也没有。大家怀着失望的心情懒洋洋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机器人老师走上了讲台，他显得一脸严肃：“孩子们，不要为没有玩具可玩难过啊。今天的时代，对你们这群孩子来说，有比玩更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去做。不过现在第一要做的就是要学会怎样在地球上生存下来，说得明白一点，就是要学会怎样在鼠类肆虐的环境中生存。所以今天我的课就是具体指导大家学习怎样逃避鼠类的攻击……“
他的话还没说完，所有的孩子就都嘻嘻哈哈地乱笑起来，我更是忍不住地站了起来，大声说：“老师，我认为你的话有长鼠类的威风灭我们人类的志气之嫌，并且无意中制造了恐怖气氛。也许是你们的供电线路的绝缘皮经常被这些可恶的东西咬坏使你们吃尽了苦头，所以一看到它们你们就心惊肉跳，时刻想着提防它们的攻击。但对有着高度智慧的我们人类来说，鼠类只是跳梁小丑不足挂齿！不要说我在前世里曾用各种方法捕杀过一百多只老鼠，即使现在，如果在我面前有一只老鼠跑过，我照样可以一脚踩扁了它！“
我这一说，如同引燃了一根导火索，其他孩子也接二连三地喊叫起来，这个说：“老师，我在前世里也打死过不少老鼠。”那个说：“老师，我曾用水灌死过黄鼠，并且还炖着吃过它的肉哩！”还有的说：“鼠类其实一点也不厉害，我们可以用鼠夹夹它，用鼠笼捉它，用毒药毒它，保证一天捕一大堆。”更有的孩子以学者的口气摇头晃脑地说：“鼠类是哺乳动物中的小不点矣。二十一世纪前，因为我们人类和它的其他天敌太过于厉害，鼠类都只好选择穴居为生，钻在小小的土洞里畏首畏尾地苟活着，鼹鼠就是因为长期藏在地下终年见不到阳光，才使眼睛几乎变成了瞎子，可悲之极……”连女孩子也在那里尖声细气地嚷嚷：“鼠类有什么可怕的啊，毛烘烘的丑样，顶多使人的神经紧张一下罢了，如果宣布与鼠类作战的话，我们也可以参与战斗嘛，谁怕谁呀！”
机器人老师大概没有料到这种场面，或者说他的大脑芯片中没有应付这种场面的程序，有那么几分钟他呆立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使我觉得他又很可怜，就向大家摆摆手，我的意思是希望大家不要使老师过于难堪。可是机器人老师并不领我的情，他还是火山爆发一样地发火了：
“真是一群孤陋寡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你们怎么就不想想，地球历史已过了五百万年，各种生物的进化会停留在你们前世的年代？好吧，事实胜于雄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认为怕你们躲你们不堪你们一击的鼠类吧！”
他把桌子上的一个红色键狠劲按了一下，墙上隐形的荧屏立时亮了起来，外界的画面以纪录片的形式出现了——。
开始还真令人激动，映入我们眼帘的是地球那久违的青山绿水被覆着的大好河山，阳光是那么明媚，海水是那么湛蓝，草木是那么苍翠，可是渐渐的，空中雾气越变越浓，后来竟像混浊的污水那样稠，看很近的山及山上的树木都像蒙着一层厚厚的布幔。模模糊糊的。人和动物开始莫名其妙地一批一批地死去，剩下的人和动物虽然变得越来越高大，但显得呆傻愚笨，甚至连后代也不热心抚养。而同样越变越大的鼠类，不仅体力惊人，连智力也似乎和二十一世纪时的人类不相上下了，他们不仅能机智灵活地猎杀人和动物，还大摇大摆地住进了人类曾经住过的繁华的城市、富庶的农村。开着汽车，列车在路上奔驰，开着飞机上天观光，开着轮船下海遨游……优哉悠哉地尽情享受着人类的各种文明成果。而人类蠢笨的后代和大多数动物不得不逃到森林和偏远的荒野……
“这下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反来复去地教你们认识鼠类的狡猾和凶残，并要求你们学习如何躲避他们的攻击的意义了吧？”机器人老师关闭了墙上电视，继续说，“本来生物优势更替是自然规律，无可厚非，但由于你们不重视环境保护，随意排放污气、污水、污渣，尤其是为追求经济利益而不管不顾地滥用农药、化肥、名目繁多的添加剂和色素，这样久而久之的慢性中毒，不仅使所有的人缩短了寿命，连遗传基因也受到了损害，致使人类一代比一代傻。而鼠类由于具有良好的适应性和强大的免疫力，不仅没有中毒，它们的生长激素反而受到了有效刺激，只几百万年就进化出了用两条后腿走路的鼠人，而且脑子也越来越聪明，懂得现成使用人类的科技成果……”
这时，孩子们中有人绝望地哭叫起来：“早知道如此糟糕，真悔不该选择在这个时期复活呀！往后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一时间，像病毒感染身体似的，好多孩子都呜呜地悲哭起来，凄惨的场面连石人也能感动落泪。
只我没有哭。最初几分钟我是被鼠类取代人类称霸地球的现实震惊得目瞪口呆，等思维缓过神来时又为自己顶撞老师的鲁莽行为懊悔得无地自容，同时对机器人老师高度负责的精神产生了深深的敬意。我一下子明白了机器老师开始说的“对你们这群孩子来说，有比玩更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去做”的含义了。他们为我们设计的策略也非常对，因为鼠类太强大了，只有学会躲避他们攻击，才有可能保全我们的生命。而更重要的是，根据不可逆法则，当前外界的那些残存的人类的蠢笨的后代是没有希望了，而我们这些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则由于大脑和体质没有受到什么损害，复兴人类的希望之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到我们的肩上了。我们不勇敢地担当起这个重任还指靠谁？这也正是机器人老师的殷切希望啊。想到这里，我精神一振，站起来大声说：“大家不要太脆弱了，也许人类复兴的重任就在我们这几十人身上，我们应该自豪才是呀。”
这话真灵，所有的孩子马上止住了哭声，都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又说：“大家想想吧，事实已经这样了，如果我们再自暴自弃，不是等于承认了鼠类的霸主地位了吗？其结果就是同外界那些人类的后代一样，任鼠类随意宰割！但我们毕竟是二十一世纪以前的人类，我们的脑子在聪明程度上不比鼠类他们差，这就预示着，如果我们不灰心，并且努力奋斗，就有可能求得人类的再次复兴。机器人老师们是对的，而我们是大错特错了；在我们处于劣势地位的情况下，冒失蛮干，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所以先谋求在强敌面前的生存技巧是完全必要的。想当初我们人类在霸主地位时，其他各种动物不都是采取了先逃命的策略吗？”
说到这里，我的心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难过，我想起二十一世纪以前的时代，那时我们人类的贪婪残暴比起当今的鼠类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什么陆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哪一种动物没上过我们的餐桌？可我们人类并没有翻然醒悟，还是贪得无厌更大规模地向大自然索取，直至最后连自己居住的环境也破坏了……现在大自然报复我们来了，鼠类报复我们来了，人类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如果我们这次能度过难关并进而取得复兴，首先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闭门思过，好好反省反省……
我慷慷激昂的话得到了机器人老师的赞同，他在讲台上不住地点头：“是这样，是这样。”
像拨云见日一样，一时间，所有的孩子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这笑等于大家都愉快地接受了人类复兴的重任，并且信心在胸。我也因此赢得了大家的敬重，大家一致同意推选我为班长，在机器老师的指导下，我们成了团结一心的整体。这以后我们这个集体不仅学习风气浓厚，还养成了有事一起商量的好习惯，解决了很多看似很棘手的问题。我们很快成熟起来。为了让我们尽早了解和适应外面的世界，机器人老师们商量后，决定带我们秘密出去探访一次鼠类统治的世界。
〈五〉
一走出地下城，大家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喷嚏，所有的人胸部都感到了强烈的刺激感。机器人老师大叫：“有毒气体超标！有毒气体超标！”忙带着我们转回地下城。原来是外界的空气污染已严重到不适宜我们这些“早期”人类生存了。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过去人类盲目追求经济利益造成的，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鼠类抢夺了人类的科技成果后，也在不计后果地滥用所致。他们之所以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害，当然得幸于他们的良好的适应性和强大的免疫力，不过，凡事总有个限度，如果他们不吸取人类的教训，有朝一日也会因此退出霸主地位的。
好在当初科学家们设计地下城的空气对流系统时，完全是按过去的人类的呼吸要求设计的，因此，虽然外界的空气成分和比例已变得不适宜我们这些人类呼吸需求了，但严密的对流系统仍然按当初的设计要求供应地下城，它只允许那些适合我们这些人类的空气成分流进，而把那些超标的有害气体统统挡在了门外。这真得感谢当初的科学家们，他们考虑得多么周祥啊！
“没有办法，”机器人老师说，“只好让大家戴着笨重的防毒面具出城了！”
大家自然无话可说，每个人心情沉重地戴上防毒面具跟着机器人老师第二次出了城。
外面的世界真是大变样了，虽然依旧还是有山有水，但天空的太阳像被蒙了一层帷幕一样并不耀眼。植物也还有，但没有一种树木和花草是大家以前见过的，所有的植物叶子都泛着铁青色，像金属片制作的一样缺乏柔和感，能看到一些野花，但花色单调黯淡，并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给它们授粉的是一些丑陋的甲壳类昆虫。也看到了一些野兽，它们无一例外都长着像钢针一样粗硬的毛，没有看到狮子、老虎、豹子、熊这些猛兽，也没有看到大象、野牛、野马一类的大型食草动物，大概它们都绝灭了。只看到过几只长着长獠牙的大野猪，但它们性情异常暴戾，一看到我们就想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幸亏有机器人老师在前用金属盾牌挡着，才使它们有所惧怕地中途止了步。食肉兽类也看到过两只，不知它们是紫貂还是黄鼬，身形比二十一世纪时的狮子、老虎都庞大，如果它们攻击我们，我们是很难招架的，但它们当时正在凶狠地相互撕咬，根本无暇顾及我们，我们没有见到一个鼠人，大概他们都改变了他们祖先山居野处的习性（或许都再也不屑于山居野处了吧），到人类开发出的大城市和富庶的农村去享受了吧。
真的，后来看到的景象似乎就是为了证实我们的猜想吧，在一个小城市的附近，我们看到了两派鼠人正在为争夺这个小城市而打仗。双方使用的武器都是当初人类发明的枪炮，但见硝烟弥漫，加上一阵阵的枪炮声，双方人员声嘶力竭的喊杀声，真令人惊心动魄。可以想象得来双方死伤的惨重。这使我们想起了我们过去的人类，那时不是经常用战争的方式自相残杀吗？对于鼠类的自相残杀我们是不好妄加评论的。不过希望他们既然已取代了人类，还是不要重蹈人类的覆辙为好……
诸位可以想象，我们最后是垂头丧气地返回地下城的。
“你们不要泄气，不要泄气呀！”机器人老师不住地安慰我们。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问他：“老师，我想问你，除过我们这些选择在这个时代复活的人以外，难道就没有选择在其他时代复活的人吗？我们怎么没有看到他们呀？”
“当然有。据我们了解的信息，他们有的在同鼠类作战时战死了，有的因绝望自杀了，还有一部分人冲出鼠类的包围去了南极，因为今天的南极由于极点的变化已不再是冰天雪地的大陆，它上面的土地完全可以耕种生存。这是目前唯一的一块还没有被鼠类占领的土地。我想，只要在天空中罩上过滤有害气体的玻璃罩，还是可以居住的，想必去了南极的人类已繁盛起来了吧。”
我叹息着，禁不住沉吟道：“自杀是懦夫的表现，和鼠类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到南极去未来的发展空间有限。看来，我们这批人唯一的选择是天空了……”
“到太空去？”所有的人眼睛亮了起来。
“对，宇宙中有无数个适宜人住的行星，我们不愁找不到我们的生存空间的。”
“可是我们没有宇宙飞船呀？”一个女孩说。
“我们不会造吗？我们这里边有不少人前世就是工程师、科学家，那时积累的知识正好今天使用。而且，如果真如机器人老师所说，如今的鼠类对人类的科技成果利用只达到模仿的阶段，我想，鼠类大概对人类的航天科技还没感兴趣吧，我们何不出发去寻找人类当初的航天基地，在那里，我们是不难找到造宇宙飞船的设计图纸和制造材料的。”
“好啊，我们同意！”所有的孩子都拍起手来，每个人都显得信心百倍。
在我们面前，一条光明之路正在铺展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