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秋风伴着雨滴袭来，满山遍野都是飘落的叶子，树林里发出的莎莎声，还雨中的叶片使劲地敲打着窗户的声响，翠鸟还在不停地偶尔鸣叫，累了的人儿，打着呼噜熟睡着。除此之外，陕北的夜静悄悄地……
黎明时分，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他在睡梦中惊醒，试着爬起来，感觉浑身酸痛，手脚麻木，几个月来的忙碌秋收以及采摘苹果，他已经精疲力尽了。睡在果园的小屋里，窗户纸也被风儿吹破，秋风钻入屋里，感觉好冷，头发凌乱，脸也顾不上洗，匆匆忙忙穿上衣服，骑着摩托车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行驶，急着赶回家做早饭……
远处，摩托的光一闪一闪划过，打破了寂静的山村。家家户户的灯也亮了，不时的炊烟四起，雾气朦朦胧胧笼罩着整个山村……
进入院子，厨房的灯早已亮着，看着年迈的七旬老父亲正坐在灶火口，不停地用木柴烧火做饭，用嘴吃力地吹着柴火，烟熏火燎，眼里流着泪，火红的光照在老人沧桑的脸上，额头的皱纹又深又密，带着结痂的双手不停地忙活，锅底熬着稀饭，锅里白白的馍馍正冒着热气。看着父亲忙里忙外，每一天艰难地辛苦干活，腰酸背痛，双腿疼痛不能行走，还强忍着疼痛，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哎，农村老人就是一辈子干活到老，几时老人才能熬出头啊！看着心疼没办法，早上四、五点就起来做饭了。这些天，老人总是硬抢着干活，生怕孩子们累着了，起早贪黑干家务，一瘸一拐走路，把老人累得够呛了……
推开家门，母亲一边在洗脸，一边在催促家人快快做饭。他的妻子患病也走了，家里没人做饭。母亲常年也有病，不能干活，一天总是唠唠叨叨，还是不停地干些杂活。看着小儿子蹲在地上正手忙脚乱捡菜，还眯着眼睛打着盹呢！他急着说:“你多睡会，让我来做饭”。是啊！这些天来把小儿子累坏了，摘苹果，装苹果、运输苹果、样样都离不开他。他的儿子是个吃苦能干的好小伙，从早到晚，不停地干活。从无怨言，吃苦耐劳，为人厚道，人人爱他，人人夸他，想起他受的罪，心里真不是滋味，咱农村娃，就这苦命……
快点吃饭，屋外有人喊叫着了，打断了他的思绪。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今天还要连摘带装苹果，二十几个人一起忙，他端起饭碗，顾不上说话，想三口两口吃一个馍馍，一口气喝一碗稀饭，不知咋了，咽喉肿的疼得直打颤，他咬住牙使劲地往下咽，脖子一伸眼一瞪，憋在喉咙难受极了，一使劲才勉强咽下去了。牙齿也咯得疼起来了，脸肿的一半脸大一半脸小，嘴角干裂，几道血口子快化脓了，不停地渗着血迹，看着叫人心疼，唉，倒霉死了！干脆不吃了，喝了点粥，把饭碗一撂，拔腿就走，他发动拖拉机拉着农用工具出发了……
一上午，有的人摘苹果，有的人装苹果，一会跑这里，一会跑那里？忙前忙后，他满头汗水提着满框子的苹果，弟弟拉着沉重的车子，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湿淋淋的，满脸灰尘。小儿子抱着的箱子走路，只看见一股子黄土飞扬，听见鞋底发出的咯吱声，鞋底开了大洞，灌了黄土，一颠簸走路难受极了。从早到晚，不停地干活。他们的脚印深深地印在果园里，密密麻麻布满了果园的每一个角落，一步一个脚印……
中午，太阳晒的人儿满脸通红，个个干劲十足，看着忙碌的人儿，一颗颗红苹果，像一朵朵花儿一样惹人喜爱，把它们堆放在一起，就像一条长长的红飘带一样诱人，连起来像一个个红红的大火球耀眼。瞧，二爸一家人也忙了，他的儿子和媳妇很能干，媳妇站在树下摘苹果，小孩子拽着衣衫不放，哭喊着要吃，两眼泪汪汪地望着妈妈，一屁股蹲下，哭个不停，一把鼻涕一把泪，眼圈红肿，小手脏兮兮地抓着苹果，口里嚼着果肉，嘴角流出果汁，舌头不停地舔着，脸儿白里透红，好可爱呀，皮肤也被风儿吹的粗糙了，他的奶奶心疼地掉着眼泪，把娃都受坏了。是啊！大人小孩都在受罪，整天就这样忙的不可开交，受苦人脚底板都在做作响，手脚趾起了血泡，受苦人真不容易呀？村里家家户户，一年四季守着这些苹果园，施肥、打药、除草、疏果、套袋、采摘、分级、装箱、运输、不知流多少汗水，才能收入钱。遇上天年不顺大旱，冰雹一打，雪霜一冻没收成了。当农民靠老天吃饭，自古以来的道理，谁也无法改变，虽然条件好多了，还是一样干活，要有个好收成，赚点钱，还算心安理得。
天黑了，干了一天的活，浑身乏得像棉花一样软，个个累的直不起腰，嗷嗷直叫，收工回家，还要在院子里要装苹果，一个大车要装几百箱，咋办呢？他腿疼腰疼也得干，邻居们都来帮忙，小小、女娃、红卫等好多人来帮，有的过秤、抱箱、装卸、他们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看着这场景，他真感觉到一种和谐、亲切、温暖。一会装完车，他又忙着做饭、洗锅、安排食宿、一切就绪。夜里，他还骑着摩托车要上山照看苹果了，戴着火车头棉帽子，穿着黄棉大衣，父母再三吩咐要小心路，天黑路滑，灯光照射在苹果园的路上，秋风吹来，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他蜷起身子，透过光看见果园有个人影子在晃动，近处一看，原来村里的爱华夫妻带着手电筒光，正在提着篮子夜战摘苹果，爬在树上摘苹果，夜里的手电光一闪一闪的，苹果摘不完，人也少，只能晚上加班了，一干就是一晚上，哎，一家不知一家苦啊！
明月下，秋风如寒风一样冷，他穿着棉袄，打着手电筒还在不停地干，妻子戴着帽子，围着围巾，穿着棉袄，一只手拿着手电，一只手戴着手套摘苹果，只露出两只眼睛，不停地寻找树叶里的苹果，好像蚕在吃桑叶，只听见摘苹果的莎莎声……
半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他和爱华常在一起互帮互助干活，都是苦命人。打算给爱华帮摘果子，牙疼的又厉害了，坐立不安。想起一辈子把东山热头背到西头；想起父辈们走过的缺衣少吃日子；想起自己扛着锄头大半辈子守着大山；想起村里的父老乡亲干活的苦；想起刚逝去的亲人；想起父母的一辈子的操劳；想起儿子们的辛苦；想起自己的坎坷人生……
翻来复去睡不着，电话又响起来， “爸，咱邻家刚才拉苹果，不小心，开着拖拉机从小桥摔下去了，头破血流，我正开车送往县医院了，抢救，我挂手机了。”小儿子颤抖的声，又让他彻夜难眠。坐在床前，想起一起玩耍的好火伴，揪心地疼痛——，拿着手机，浑身直打哆嗦，想问候一声，颤抖的手拨着电话号码,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唉，受苦的人呀，为了挣点钱，差点把命搭上了。听说南原邻村父子两人拉苹果翻车，父亲没了命，儿子受重伤了，听着村里人翻车受伤的事，他胡思乱想——人的命天注定，受苦人呀，咋没好日子。想起父母干活劳累的样子，弟弟干活汗流浃背的情景，想起自己又当婆姨又当汉，门里门外要操劳，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受苦的人儿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一肚子委屈，受苦的人日子真够难的， 特别是自己的命苦，一辈子操劳，妻子也患病走了，丢下孤独的自己，独守空房，夜静的时候，思念亲人的思绪，让他彻夜难眠。他把对妻子一份份思念，写在一首首感人至深的诗歌里，来解脱自己苦闷，谁也不会体会到他的孤独与寂寞，那种心痛。翻看妻子曾经一起美好甜蜜的岁月，一起拼搏打造起来的爱巢，看着影集里的音容笑貌，同甘共苦几十年，想起卧床十三年里日日夜夜，病魔折磨妻子的痛，自己伺候妻子的艰难岁月，不由地一股子心酸，想着——想着——，泪再也止不住流……
一夜没入睡，黎明站在屋外，望着东方地平线缓缓升起的旭日红光，映得满山通红。听见一夜没睡的爱华，又起床干活。他真是“铁人”呀，白天晚上干，不知道劳累，又在山坡上吆喝着放牛，扬起鞭子，用土疙瘩赶着牛儿，黄土飞扬，他放大嗓门吼着信天游 ——哥哥你走西口，妹妹我实在难留……
陕北人的憨厚、勤劳、朴实、自信倔强的性格，在这些人劳动人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啊！淳朴善良的陕北人，用辛苦的汗水浇灌着一块块贫瘠干涸的土地，耕耘着肥沃的土地，酝酿着丰富的物质，传递着中华民族的勤劳善良的优良传统。谁也不要忘记受苦人，不要歧视他们，要发扬光大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他们是中华民族财富的创造者，是一代代中国人学习的榜样！是我们祖辈遗留下来的优良传统……
望着家乡被雾弥漫的山脉，一个连着一个山，想起南原山上苹果园里的丰收忙碌景象，随栓哥挑着两筐苹果，气喘吁吁东倒西歪地走着，近六十花甲的人了，儿子儿媳们也忙的摘苹果，。卢家原山上也传来的笑声，丰收的景象，一堆堆苹果，一辆辆三轮车拉着苹果爬过山头，转个湾，全村人汇聚一起一阵阵笑声，还有那条依旧流淌的小河在门前流过，在阳光照射下，深秋五颜六色的色彩，迷人的秋衬托着美丽的乡村，一排排崭新的窑洞，一间间宽敞的新房子，一片片红琉璃瓦覆盖着的屋顶，一块快红砖铺地路面通往家家户户的小路，一条条新水泥路，对面山坡上传来的汽笛声、拖拉机、摩托车声，人儿的吆喝声……
新的一天，又一个个劳动场面要上演了，祖辈们生活的地方，再苦再累晚辈们也一样要延续。想起买苹果的钱，心里乐滋滋，想起要给儿子娶媳妇，心里喜滋滋，想起党的惠民好政策，他满怀希望，想起过年全家团聚的喜悦心情，他总要把果园最大的果王留着全家吃，这预示着全家人吉祥平安。手机铃声又想起，外地小孙子在电话里嚷嚷要吃红苹果，爷爷，给我留一个最大的红苹果，我要吃。他感觉心里暖暖的样子，一阵爽朗的笑声，他感觉来了一股子使不完的劲，浑身轻松，面带着笑容。两手抓着摩托把手，一脚踩压油门，一股股黑烟冒出来，嘟嘟——飞快地奔向家的方向……
兰芳书于 20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