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图来自网络)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田甜像往常一样去学校接小儿子放学。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老师,你为什么不教我们了,这段儿时间你去哪儿了?”
田甜顺着声音望去,一个男孩儿向她跑过来。她定睛一看,是自己曾带过的一个小学生。他睁大眼睛带着几分迷惑和不解,等待着老师的回答。田甜的内心五味杂陈:委屈、愧疚、留恋……眼泪忍不住就要往下流,强装出笑意故作淡定地说:“谁带也一样,你要好好学习。”男孩儿带着似懂非懂的表情,似乎觉得老师有几分陌生,不情愿地离开了。
这是一位懂事、乖巧的小男孩,田甜曾承诺给他奖励。还有好多学生,她都给准备了奖品:卡通动物橡皮、铅笔、一张张带着鼓励表扬字眼儿的可爱贴、小星星、小爱心……这些奖品现在还放在自己家里,却随着自己的突然离职而没有发出去。
田甜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以前自己在这里教学时的情景,内心的痛点再次被触动,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那是2019年暑假,从微信朋友圈看到儿子所在的小学临聘教师的消息,她便决定去应聘。
田甜从省教育学院毕业后,一直没有获得正式的编制,多年来一直四处做临时代课老师。凭着对教育事业的一腔热情,她先从偏僻落后的农村小学当代课老师,后来又到条件较好的城市私立中学,从复式教学到独当一面,不知觉不已到三十多岁为人之母。一路走来的万般艰辛,曾经怀揣的梦想与激情,把自己的青春和热情,都奉献给了热爱的教育事业。付出过许多辛勤的汗水,也收获过很多的感动和荣誉。
那一天烈日炎炎,骄阳似火,路上行人稀少。田甜满怀忐忑的希望来到学校应聘。面试她的是一位性格开朗、谈吐文雅的副校长。他听了田甜的试讲以后,好像伯乐遇到了千里马似的,当即决定让田甜在这所学校任教。田甜回家的路上甭提有多高兴,真有点春风得意脚步疾,一时看尽城中花的的感觉。
一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孩子,儿子更是喜上眉梢,心花怒放地给妈妈加油打气鼓励。因为他正在这所学校上学,难免有几分自豪和荣光。最主要的是妈妈和他能同步,再也不必专门去学校接送他。
开学的前一天,全体教师开会。田甜怀着激动而兴奋的心情来到学校,又遇到两个认识的返聘老师,田甜就和她们一起坐在会议室靠后面的座位上。因为自己是临聘老师,总感觉做什么都畏手畏脚,做事、说话小心谨慎,唯恐有一点闪失。
开学了,田甜被分配到了一年级二班当数学老师。这对于她来说并不觉得难,她已经当了十几年代理教师。当她了解到本校学生大多数是农村孩子,就更加热爱上这所学校,因为田甜也是农村人。她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竭我所能,尽我全力教好他们,让知识改变他们的命运。
开学的当天,学校上下都很忙碌,报名、分书、发书……田甜的搭挡是一位年轻漂亮、性格随和、为人谦逊的语文老师。她是一名正式老师,担任班主任,在班务工作上,田甜全力以赴地配合她。但刚不到一个星期,班主任喉咙上生病,就请假了,代班的任务落到了田甜一个人身上。
早晨,她提前半小时到教室迎接孩子们的到校,给他们讲解《小学生守则》,反复强调校规校纪,从而让他们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可是要让一个刚从幼儿园来到小学的孩子一下变得有规有矩,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好在她代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从未发生过一件不愉快的事。
忙碌起来的日子过得好快,孩子顺了,田甜也管起来得心应手了,转眼间教师节、中秋节来临了。
那天,她去上课,眼前的一幕感动的让她热泪盈眶。满讲桌的鲜花、月饼、吉祥熊、祝福的贺卡……还有一个孩子胆怯怯地问:“老师您住哪儿?我们想给你一箱苹果。” “不用,不用,老师有,你们还是去卖钱吧!”她用感激的语气答道。
上课端端正正的坐姿,一本本整齐的作业,一次次争先恐后的回答,一次次异口同声的问好……她看到了孩子们的变化和进步,内心欣喜万分,决定在十月一日收假后就对他们进行表扬,给他们发点小奖品予以鼓励。
临近十月一日放假的星期五中午,田甜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突然副校长面带几分不自然的微笑她一把叫到门口,让田甜和他在操场上边走边说件事。她当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事非要到操场上说?
绕着操场的跑道,副校长一边走一边说:“田老师,今天早上有许多家长们来学校找校领导,要求换你……看来你不适合教低段,等高段有缺位儿你再来,这也是校长和校委会的意见。”田甜一听这话,一下子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顿时感到天昏地暗,头晕目眩。校长高大的形象霎时变得模糊不清,无影无踪……早上的一幕立刻浮现在她眼前。
今天早上刚上课,一位同办公室的老师风风火火走进来说:“田老师,你们一年级二班的家长们来找领导闹事了。”田甜一惊,赶紧问:“”什么事?”“他们要求换语文老师——说语文老师请假太多。”他答道。“来了多少家长?”另一位老师问道。“大约十多个。”他回答。田甜又刻意问了一遍要换哪位老师,他坚定地答道:“语文老师!”田甜终于明白了,前两天有几个家长在群里说语文老师一直请假,换了好几个,孩子们也不知道语文老师到底是谁,上语文课不踏实……
明明家长们是要求换语文老师,可现在怎么变成了要打发她这个数学老师了?田甜心里很不是滋味。自教学以来,她从来容不得自己误一节课,因为自己深知农村孩子们出人头地的不易,打心底的责任和担当容不得自己有半点的马虎懈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她忽然感觉这句古诗很契合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有句话说:“摔倒了不要紧,重要的是有再次爬起来的勇气。一个真正的强者就是一边受伤一边坚强,然后微笑前行。”这件事过后,田甜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田甜批改完最后一本作业,她站起来走到窗户前。校园静谧,一轮明月挂在暗蓝的天幕,月光笼罩着这所新的学校,对面楼上几个窗户还亮着灯光,还有和她一样的老师没睡。这是一所乡镇初级中学,新学期田甜又临时应聘来到这里教学。
新的学校,新的开始,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她的课堂总是那么生动活跃,虽然离家较远,但她还是从内心热爱着、坚守着这份收入微薄的职业。
回想往事,感慨万千。
再过几天就要放假了,孩子们问:“田老师,你下学期还在这里教我们吗?我们喜欢你。”
“我也喜欢和你们在一起,和你们一起的日子很快乐,也很享受。”田甜委婉地微笑着回答。
实际上,田甜内心正苦恼不安,翻滚如潮。现实很骨感,这两天当地教育网发布了招聘特岗教师的消息,招聘老师的岗位,正是她所在的这所学校她所带的科目,她再一次面临失业的危机。虽然她已精心准备好了教案,可这热爱的园丁梦何时才能够最终实现?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决定,趁早给孩子们把自己已备好的奖品发出去。
田甜在日记本上写道:我怀抱一束春天的暖阳,始终想温暖寒冷的冬夜。我衷心的期盼,在社会的共同努力下,像这种未发出的“奖品”会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