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地域有不同的特色小吃:子长有香美可口的煎饼;吴起、志丹有香味浓厚的羊肉剁荞面;若问延长有什么?食客中十之八九会异口同声答曰:有筋道十足、汤香味浓的饸饹……有句脍炙人口的歌词:“谁不说俺家乡好”大约就是因各自的家乡有值得称道的东西,才有感而发的吧!
说起延长饸饹,我想起小时候在农村跟事情时吃的饸饹。那长长的、圆圆的、粗粗的饸饹和香味浓郁的饸饹汤总让人难以忘怀,以至于时不时地走进我的梦境,大过一把吃饸饹瘾。
农人们在过事的前一天就开始做准备,在院子的角落里依据锅的模样挖一两个圆圆的大坑,然后在坑旁再挖一个坑,将坑底部挖通,作为烧火炉灶,有人把它称为“地锅”。这“地锅”的用场除蒸碗、热馍外,再就是煮饸饹用了,而做饸饹汤用的炉灶,大多是家户用砖或泥坯砌成的简易炉灶。
饸饹的制作和面是关键,由于和的面多,所以和面时需一个力大无比的小伙子才能胜任,我们村每当谁家过事情,那个和饸饹面的人不用问,肯定是邻居家长的五大三粗叫二娃的小伙子。二娃在大瓷盆里用手掌和拳头反复挤、压、翻,膀子上的肌肉一收一缩,拳头一进一出,招招式式,精准十足,和出的面既均匀又有韧劲不易断。
说到压面,那也是一个很费力气的活,而且场面也壮观。压面时将木匠特制的木头饸饹床子架在锅上,五六个气壮如牛的小伙子围在热气腾腾的锅周围。为保障饸饹床子的平衡,由一个力气更大的小伙子,用双手用力握压饸饹床子的压杆,随着压杆降落,小伙子上身逐渐前倾,屁股高高翘起;另外几个小伙子则用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担在压杆上,分别坐在棍子的两边,双手扶着棍子使劲往下压。只见他们双唇紧锁,脸涨的通红,瞪着大大的眼睛;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湿了脖颈,湿了衣背。在力的作用下饸饹床子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那粗粗的饸饹面犹如根根从天而降的玉柱注入锅中翻滚的开水当中。此时由一个专门负责捞面的伙计,一边用两根长长的特制的筷子将面拨开,一边不停地往灶堂里添柴禾。等面熟需时,伙计会挥动一个很大的笊篱,在筷子的帮助下将面捞入一个很大的老盆里。捞出的面,白溜溜,圆滚滚,又长又劲道。整个压饸饹的场面十分壮观,若非亲眼所见,你是绝对想象不出来的。有文友曾感慨地说:“你到过陕北吗?你体验过陕北生活吗?你若想了解陕北人为什么大气、豪爽?就请去看一下陕北农家过事情时压饸饹的热闹场面吧!”
饸饹汤在饸饹面还没有出锅以前厨师已经做好。它的制作,也有几道工序。面香关键在汤的制作上。制作时,厨师将少许的油倒入锅里,等油热后,放入切好的葱、蒜、红萝卜块、洋芋块、肉块以及预备好的调料不停地翻炒。然后倒入煮过肉的油汤,这是做饸饹汤的关键所在,因为用肉汤做出的汤浓香。紧接着用慢火不停地熬,等红萝卜块、洋芋块烂熟,豆腐块有素有软,汤味香气四溢的时候,再调入红红的油泼辣椒面、葱花、香菜叶,此时的汤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吃饸饹也是有讲究的。每逢农村过事,饸饹是客人们的第一顿饭。无论是远来的客人还是近邻,一来先吃上一碗香喷喷的饸饹面,浑身舒畅。虽是这样的安排,但第一锅饸饹面客人们是吃不上的。等第一锅面捞出来,主事的会大声喊道:“行房(指过事情时,专门帮忙做各种活的人们)先吃。”主事的一句话让哪些拿着碗筷准备捞面的客人望而却步。从这样的安排中看出主事人的通情达理,大家想:偌大的一个事情,那些活儿都要由这些帮忙的人去做,不让他们先吃饱,想把事情过好,恐怕是一句空话而已。第二锅饸饹捞出来,主事的则让几名行房,每人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上几碗饸饹,然后由主事的领着,在吹手的吹吹打打下给娘家客人送去。直到此时其他的客人才能放开来吃。有人坐在桌子旁就着提前放在哪儿的腌酸菜和油炸辣子,吃得红光满面,吃得汗流浃背;有人干脆端一碗饸饹面,夹上三五片热油糕,邀一两个“铁哥”或“铁姐”们圪蹴在院子角落里,嘴上“速溜速溜”一边尽情享用,一边拉着话儿,这些话的内容极其广泛,若是公家门上混的,话题大多涉及的是官场上那些事;若是从事农事的,话题无非从春种扯到夏耘,扯到秋收,最后扯到冬藏上面;哪些女人们,更是红火热闹,要么窃窃私语,要么开怀大笑;往往在这个时候,要说最有趣的还要数我们村的黑老二。他已经40多岁,说话有些疯癫,至今未婚。无论谁家过事,他都不会缺席,不是帮忙劈柴,就是挑水,主人也乐意让他为之。但他吃得也是最多的,一碗刚吃完,又接着一碗,得三四碗。他在众人面前从不拘束,爱端着碗往人堆里钻,听大家说笑。但往往在大家说得最兴奋的时候,只听见“嗵”的一声屁响,接着机关枪响似的一连两三下。寻着声音的来源,大家知道是他,端着碗惟恐避之不及,边骂边笑匆匆逃开了,而他仍在原地津津有味地吃着。
时过境迁,一切都如过往烟云。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城市进程的加快,好多乡情乡事都淡出人们的生活。而且现在人们吃饸饹比以前更省事,更简洁,就拿饸饹床子演化来说,可以说五花八门,有用手拧的,有用杠杆原理制成的,有电动的,可粗可细,但无论怎样总没有农村过事时做的好吃,现在好多人过事,包括农民,为了方便、省事,宴请宾客一般都在城里大一点的餐厅里,但那原汁原味、浓厚乡情的过事饸饹很难让人尝到。鉴于此,于是就有人开了“原汁饸饹馆。”就拿延长饸饹来说,因为它保持了饸饹原汁原味的做法,在各地享有盛名,也就食客如云,因为去那里吃饭,吃的是一种气氛,一种场面,一种浓厚的怀乡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