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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来时忆旧岁

作者:风影 录入:风影 来源:原创  时间:2016-1-6 17:41:36 点击:

      年年复年年,昨日复今日。岁月就在不经意间溜走了,只留下回忆点点,深深思念。不知不觉又要过年了,小时候盼过年,这时候好像怕过年。
       小孩子很傻,有时候看着天上淡淡的一点点云彩,就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念叨,学着当地法师的口吻乱说一气,幻想着自己就是法力无边的神仙,其实心里就是盼下雨。那不是为了田里禾苗的成长,而是为了哪也不用去了,不去学校、不去挖猪草、不去给田里劳作的父母送饭;呆在家里,叫上几个“相好”的小伙伴闹腾、偷懒;挖地三尺的翻妈妈藏起来的花生种子,南瓜种子,就连老鼠挖出的洞也不放过。把翻到的东西当做自己的战利品,吵着吃、蒸着吃、或者打一堆火烧着吃,半生不熟的就被抢着吃光了,那时候大概什么都是美味吧。
      别看一个个都是猫眼里就可以钻出去的小小人,心里的小九九还真不少,偷吃完了,就开始打扫战场,消灭证据。吃的时候一个个活像饿死鬼投胎。这一伙人马,谁家父母看见都会皱着眉头骂上一阵子,因为这伙人到处想着法的折腾。最后都落下个“土匪”、“黄巢”的名号。
       小孩子也很精,就像西游记里的狐狸精,精怪,精怪的。遇到礼拜天又盼着不下雨。这样就可以到处去疯,妈妈常说:遇到礼拜天这群坏蛋就变成“黄巢”了!。言语间透露出无奈和怜爱。那时候的孩子最天真无邪,没有当下同龄人的灵性,也没有当下孩子的复杂,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裤子,在土地上划出几个方格子,就可以在里面跳着、笑着、玩他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一整天就围着一圈圈转悠。跳完方格,再开始“打老爷"。累了就躺在场院的玉米杆。麦草垛上睡一觉。头上的汗还没干,又开始顶拐拐,老鹰抓小鸡,好像就不知道疲倦。有使不完的力气和用不尽的精力;孩子们的战争随时爆发,随时也就消解。眼泪还在鼻尖上挂着,就会被同伴一个鬼脸逗得裂开缺牙的嘴巴笑的口水横流。也不顾的什么体面。刚骂完对方祖宗八代都不是人,都是狗养的,驴下(土话音:哈、ha)的、马压的,骆驼奶大的。这会又可以肩并肩,手拉手,好的像一个人似的。农村孩子的童年就是钻地道寻宝、玩冒险、驾火车玩惊险、用玉米杆穿上木棍就是冲锋枪的岁月里度过的。
     慢慢长大了。我长得比别的孩子都快。长得也比伙伴们高大。那是因为家里孩子少,营养足些。再加上父母不舍得叫干活。所以就长成同伴口上叫的“打枣杆子”了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玩法。大孩子有大孩子的天地。这时的我更会寻找吃食了;尤其到了期盼已久的过年,心里的那个快乐,就是蹦蹦跳跳过每一天,嘴上每时每刻都哼着不成曲的歌谣。东一句西一句,自己都不知道唱的到底是什么。
     农村过年,是一年最浓重的喜庆日子。一般在腊月二十开始就有很多活动。二十三送灶马爷回天宫。这时家中的长者,要在神像前烧香祷告,恭恭敬敬鞠三个躬,然后在神像嘴巴上抹点蜂蜜。用意就是叫他升天向玉皇大帝述职时,替凡间多说些甜言蜜语。
       世界上最老实、没有诡计的人、一般就是收入最低,没有幻想,没有远大理想的人。因为食不果腹、衣不敷体,谈何未来!所以就慢慢从清高、傲慢、走到庸俗,慢慢变得麻木,对什么事物都不会费尽心思巧取豪夺。每天只知道应付生活的压力。得到保命的饭菜,最低限度保持活着。就连这些人也会行贿,可见儒家礼教遗留的缺陷。
        二十四,古历中叫扫舍、除尘。是每年一次房屋窑洞的大扫除,此时的农家主妇、大人小孩一起上阵,犄角旮旯、猫眼狗窝、鸡圈牛棚、里里外外不留一处死角。用意很明显,就是想把过去遗留的尘土、污秽,以及所有不快乐、不吉利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来年顺顺利利、干干净净、大吉大利。
       二十九祭祖,烧纸。把家里做好的食品挑最好的拿上,再带些炮仗、黄纸裁成细条的裱、麻纸用一种铁质,上边有古代铜钱图形模具挨着敲打一遍。这就是送给祖先在阴间花的钱。缅怀完祖先,回家开始贴春联。古书记载有换桃符、挂桃符。远古时代会写字的人少。那时候就把上年用过的桃木做的木板,清洗干净挂在门口。或者新采桃树的木条制作桃符。会画画的在上边画上镇邪驱鬼的特定符号。会雕刻的就在上边刻上神像,符号。王安石的《元日》写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可惜那个年代延长人没有出名的,不然也写个流传千古的诗词,震撼一下别人,激发一下这片古老憨厚的土地。那个年代人最富有的就是一腔热情和单纯。也极易获得满足,欲望少的人就容易获得快乐和幸福。在这一天天年味渐浓的日子了,乡下人每天快乐着,享受着阳光。没事做的男人们蹲在墙角下,不停地抽着旱烟,互相品评着谁的炒烟技术高超。怀念那个没有污染的空气、没有农药残留的瓜果、没有政治的时代。最怀念的就是那个年味十足的气氛。
      年味。在我的记忆里,就是瞅着谁家窗户里冒出来炸油糕、做酥肉的香醇。望着炊烟缭绕,一缕缕飘向蓝天。自己站在可以闻到香味得地方,咽口水。遇到常在一起玩耍的伙伴家做好吃的,他家那就又遭殃了。我刚吃过要走,左耳朵还是大人叮咛的,别到处胡说,右耳朵就是赶紧告诉好朋友们那有好吃的了。大概就是为了避免我这类坏蛋捣乱。人们习惯在晚上做年茶饭,还不叫开窗,不叫大声说话。我问过做木匠活,到处跑的爷爷,他的回答比较合理,我也一直认同。那就是食品原料缺乏,就怕来人吃,所以就安排在夜深人静时再做。为了蒙蔽别人,就说:有舔油鬼,要等舔油鬼睡着了才能做。哈哈。其实这些鬼就是我等一伙淘气鬼、调皮鬼、讨厌鬼,不过也有大一点的大鬼。那就是深夜不睡觉的赌博鬼、乞灵鬼、串门鬼。要说神倒也有一个,就是夜游神。
      年味。就是可以穿上补丁少的上衣,不露棉花的裤子。平日里妈妈从不叫穿的羊毛袜子,换上一色白的鞋底、蓝咔叽鞋面的新鞋。没等穿好,就一溜烟跑的没影了,根本不顾大人们喊叫和叮嘱。就怕晚了别人看不见,一直显摆到肚子咕咕叫才回家。那时候也不会被骂,因为到了年关。人人都有忌口的习惯。也是为了有个吉祥和谐的开端。
    年味。也是结伙成群的煽元宝,这元宝就是用纸折叠成方形的一种纸片,以此为游戏筹码。来定输赢。一颗糖、半个豆渣饼、也得甩开膀子玩老半天,有时因为元宝搁在石头山,判断不来转面了没有,这时就得请年纪大点、平日里有点威严的孩子帮忙研判。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好像就是国际谈判,味道还是一样凝重神圣。最后赢了的孩子欢呼雀跃。输了的孩子扭头抹泪。一会又觉得不服气,就叫着、骂着。这时候叔老子给侄儿冒老爷,孙子辈给爷爷辈喊:"你们几辈都不算人"。全然忘记了身份和亲属关系。在一片阴阳怪气的,欧、欧、起哄声中,再开始新的一局。真还有股子永不言败的劲头。直到天黑得看不见十指了,大呼小叫着四散而去。
       我家几代单传。我的奶奶在我父亲三岁时就去世了。爷爷娶了后来的奶奶。奶奶走到哪爷爷都跟到哪,就像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时的黏糊,形影不离。后来长大的我才懂了,那是跟班性质的一种和谐、是一种迁就,是俗话说的怕老婆。既然是怕,就得时时讨好,处处小心。生怕后老婆撒泼放火,天翻地覆。这个奶奶要是发起火来。也真不敢小看。就像麻婆做的豆腐,一般人都吃不了。爷爷一生就对后来的这个奶奶好。奶奶去世时爷爷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把我们几个带花红号帽子的孙子,逗得噗呲噗呲笑。
       过年后的第一个早晨,妈妈总要我早早的去给爷爷家送一碗饺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来磕上几个头,并且要叫出称呼磕,奶奶一般会客气一下,爷爷偷偷提前跑到大门口,等我出来时塞给我几毛钱。那是早早就藏在墙角旮旯的。此时我的鼻子里面就像灌进去醋了,还是老陈醋,奇酸无比。我会在跪在爷爷面前,重重的磕上几头,也不是为那几毛钱。而是为那份心意,为那份感动。再后来我去送饺子时,先不磕头。等把碗拿到手里马上行动,然后转身就跑,再也不愿意看惊慌中那双攥着钱的手,那份忐忑四顾的神情了。
   城里孩子的童年与乡下孩子不同,对年味的体验也不同。其实在我心里也祈盼过城里孩子的生活,我亲奶奶的妹妹就是城里人。爸爸每年都把做好的红烧肉、丸子、酥肉、送给他姨姨。我也随着父亲的自行车,颠簸着一天去,住一晚再回来。有一次老姨姨拿出一双“翻毛”皮鞋,让我试了一下,正好合脚。我穿着在外边走了一圈。好想叫我的小伙伴们看看老姨送的礼物,爱显摆的我也有一点面子。激动中的我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起来了,爸爸还问我为什么起这么早,我就说今天要回去,我就睡不着了。当我下地找那双皮鞋时怎么也找不到,就问老姨看见了没有,老姨说:“看你穿着那双皮鞋,走路连脚都不会往高抬,把皮鞋都磨坏了”。我穿上来时的布鞋,开始洗脸,用毛巾紧紧捂着眼睛。从哪以后好多年不随父亲去老姨家了。尽管心里一直想念老姨,尽管看着老姨,就像看见了我没见过面得奶奶那么亲切。也许是老姨的无心之举。可伤的是一颗幼小的心灵,一种无法再树立的信念。城市与乡下,从此成了我一生无法抚平的伤痛和打成死结的心事,也是我一直不敢触碰的记忆,那些记忆合在渐渐变淡的年味里散开,走远。
      现在的环境恶化了,水里有了原油味、空气里有了塑料味、食物里有了化学味、就连鸡蛋里都会有毒药味,就是年的味道再也找不见了。怀念那个贫穷的年代,怀念那个简简单单的岁月。
     假如真有神力,我便会选择穿越岁月,让心回归自然。找一处桃花源,撒种耕土,蓄一池清水,养几尾小鱼。日出穿上蓑衣,戴上草帽摇船撒网。日落煮酒温茶,熏香拜月,捻灯读书,习拳练字,悠哉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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