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什么?
你可不要望文生义、自以为是,小子我也年近不惑,不会随随便便跌入什么“温柔的陷阱”。
酒窝,只是一个喝酒的去处。而已。
安步当车,从老年公寓三拐两拐随拓峰兄弟进得龙昌园,寻着5号楼,电梯载上5楼,门口品字形堆放些胖大的啤酒罐,门楣一侧,铁艺小架悬一木牌,阴刻俩字:酒窝。
敲门进去,魏哥已先到,茶案前与酒窝老板闲话。相互点点头,报报家门,再握一手,就算是认识了。老板姓秦,70年代生人,于我算是老哥。
秦哥娴熟的泡茶,敬茶。他身后的木架上书酒交错,室内灯光昏黄,模糊可辨架上书有《山海经》,有《教父》,有《亭长小武》和《楚墓》,魏哥一向推崇梁惠王作品,也曾送我一本《楚墓》胡乱翻看过,这个梁惠王曾于北大攻过古典文献学,狰狞的思想隐藏于不露声色的谈笑中,不难接近,但也不易理解,还有一些痴气。我不太能读得进去。秦哥架上置梁君书两册,我便晓得魏哥这次为什么要局设酒窝了。
酒多是洋文标贴的啤酒和红酒。墙上一把吉他,问,秦老板能弹?魏哥一笑,你秦哥也是老文青,诗酒琴棋皆能,又说,秦哥还是本市最牛的瑜伽教练,我愕然,再看秦哥---打坐椅子上,双腿盘圆、脚心朝上,一脸平和宁静,确有些“梵我合一”的味道。说他经常关了酒窝带着妻小周游世界,说他以前搞建材、做图书,早都赚够了钱,说他经营酒窝只是为交朋友,只是图一份自在。
越是有故事的人越是沉静简单。这世上真正的雅人不多了,却不乏精致的俗人。
这是个单元房改造过来的酒吧,或者说是餐馆,也可以说是会所,或者就纯粹是个酒窝,反正是个能喝酒、简餐的窝点。
粗糙的红砖分割出几个区域,旧报纸裱了顶,麻片贴墙,墙上突兀一截钢管、几只龙头,挂几个画框,点缀些绿植,中国元素混搭后现代工业意识,倒也自成风格。
特点是安静。
最不宜那水浒中劫了生辰纲的好汉们啸聚,也不适合虚皮胀鼓的官人们欢宴,赌场得意不适合,情场失意抑或一场跌宕起伏的恋爱的开始倒是最宜在这酒窝里绽开。
梅律师来了,小熊来了,加上魏哥、拓峰和我五人成席。三推两让居然让我坐了条桌的上首。也罢,真朋友不讲究。
秦哥亲自布菜,一窝砂煲牛肉,配几个蹄筋、豆芽、青瓜的凉盘,简单精致。酒上了“婴儿肥”,一款大师品鉴级的精酿小瓶啤酒。居然能如此命名酒水---婴儿肥。
呵,喝。
五只玻璃杯轻磕在一起,一口下去,像是馨香粉嫩的婴儿的屁股蹭在人的脸上,心里那个美。
音响散漫出李宗盛、罗大佑们的歌,还有孟庭苇“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的凄凄楚楚。
吃着。喝着。
聊司法现状,聊体制流弊,聊文学、电影,也聊些江湖上的七七八八。后来就说起了我,说起了我遥遥无期的散文集子《远去的故乡》出版的事情,拓峰说负责插图,魏哥说他包办书号,就又说起房子和车,几个就你敬、他敬,一杯,一杯下去,我心里已经是舞马长枪的激荡起来。于包里摸出口琴就胡乱吹起,大家居然也能于断断续续的琴声中辨出《喀秋莎》辨出《葬花吟》。魏哥就笑,说这年头靠吹口琴,靠文艺范可哄不得红颜 。
大家也笑,拓峰这小子也笑。拓峰画画,也拍些商业片,手头颇有些收成,却至今孤家寡人,难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对酒窝。
不知怎么就想起狄更斯《双城记》中开篇的句子--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没料到,这“馨香粉嫩的婴儿的屁股”却是后劲够足,小子我也多年酒场行走,平日里也有些缠劲,却被这“婴儿肥”弄得头沉、眼皮子沉,脑子里迷迷糊糊闪现着“君恩许归此一醉,傍有梨颊生微涡”的句子……
完了,完了,小子我今夜是跌入酒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