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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柏籽

作者:侯耀强 录入:侯耀强 来源:原创  时间:2016-3-7 13:33:21 点击: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一家人去南山公园游玩,下山的路上,我看到两边的柏树上结满了一颗颗浅绿色的柏籽,便顺手摘下几个装在上衣口袋里,回来后放在窗台上。过了几天,柏籽被阳光晒得裂开了尖尖的小嘴巴,我掰开一看,里面藏着几粒油黑透亮的小柏籽仁,抚摸着这些珍珠一般的小种子,儿时跟上大人翻沟上山捋柏籽的一幕幕情景如同过电影似的浮现于我的脑际。

在我10多岁的时候,正值上世纪70年代后期,我们村里的人们生活十分困难,尤其是我家由于人口多,父母虽然常年四季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可还是吃了上顿无下顿,家庭经济更是十分拮据。后来,随着我们弟兄几人陆续上学,爷爷奶奶上了年纪,三天两头要服药治病,捉襟见肘的日子让父母受尽了生活的煎熬。那年月,人们除了种地以外,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上山刨药材和捋柏籽,(柏籽是一种药材原料,每斤可卖两毛钱)所以,每年夏天学校放了暑假后,我就跟上父母和村里人一起到村外或附近的村子里去捋柏籽。那时候,可能是村子周围的柏树都是集体的,或许是老坟里的柏树籽人们不让捋,我记得从来没有在本村捋过柏籽,往往都是翻过村前的“老沟”或“迭村沟”到外村去“偷”。

每天早上天刚麻麻亮,我们就带上干粮、水壶和小筐子、蛇皮袋子起身了,到了地里后先得看哪株柏树较低,树籽稠密,确定之后再互相帮忙爬上去,把袋子和筐子挂在树枝上才开始干活。有时候,我们还要带一把长把子镰刀,把树枝钩回来再捋。如果在捋柏籽时远远的看见人,就背上袋子东躲西藏,常常不是跑丢了鞋子,就是忘记拿筐子,吓得我们心里突突乱跳,头上汗如雨下。如果在树上见来了人,就停下来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来人走远后才开始捋柏籽。至今想起来,我心里觉得就和作小偷一样,但在那时也是生活所迫,属于无奈之举。

有一次,我跟上母亲和七娘去“上坡洼”捋柏籽,当我们刚刚爬上三米多高的柏树时,对面传来了人们的说话声,母亲在附近的一棵树上打手势,让我先别捋了。不一会儿,两个扛着锄头的中年人过来了,我原以为他们只是从树底下路过,一会就走了,可谁知,其中一人竟然就在树下的那块地里干起了活,并且和另外一个人拉起了家常:“今年这老天不要人了,把庄稼快晒死了!”

“哎!没办法呢!听说张多(一个村名)人献了神了,不知能顶事吗?”

“年年献神年年旱,老龙王也吃馋了,过两天看下点雨不。”

“哈哈哈!”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笑着,根本没有走的意思。眼看就到了中午时分,我心里虽然十分着急,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稍有动静,被他们发现后就捋不成了。

直到中午1点多左右,两个锄地人才慢腾腾地回去了。我们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顾不得天气炎热和饥渴,大把大把地捋着,不到两个钟头,就把随身带的蛇皮袋子装满了。到了下午,我们估摸着锄地人快要来了,就急忙收拾东西,心急火燎踏上了归途。

走出地里,我们沿着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来到沟底,人人渴得嗓子冒烟,看到缓缓流淌的河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爬在河边,“咕嘟,咕嘟”地喝了个饱,顿时,感到周身凉爽,舒服极了。

当夕阳的余辉洒遍黄土高原的山山水水的时候,我们一行4人背着一天的劳动果实走上了本村的地界,山坡上,放牛的牧童拽着牛尾巴、放羊汉子背着柴捆,赶着牛儿和羊群慢悠悠地往回走着,在地里干活的人们也收了工。一时间,牛铃叮当,羊声咩咩,奏响了山村原野上最美的交响曲,置身于这和谐自然的美景之中,我们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饿,不由得加快的脚步,完全陶醉在这小山村的喜悦气氛中。

柏籽捋回来后,先要摊开在院子了晒得张开口后,用棒捶或木棍用力捶打,把里面的黑仁敲出来,然后,再在阳光下晒干簸净,父亲吆上毛驴驮到乡供销社去卖,如果晒不干或簸不净,还得扣去水分和杂质,真像村民流传的一句话“挣钱比吃屎还难”

有一年秋季,我和母亲、七娘、叔叔(七娘的二儿子)四个人在距村子20多里路的“菜沟山” 捋柏籽,这里原来是一个只有10来户人家的小村子,后来全部搬到迭村居住,只留下一户人放牛种地。我们在村子背后的原畔上跑了一上午,发现所有的柏树上早已被人捋完了,眼看着就要无功而返。七娘突然指着上面的一块洼地说“他二嫂你看!那坨地里有扫荨(一种野生植物,农村人拔回来扎在一起当扫帚用)真多,咱几个拔去吧!”顺着七娘手指的方向,我抬头望去,只见一块足有十多亩的苜蓿地里,一片片开着花儿的扫荨随风摇曳,就像绿色地毯上点缀着的白色花朵一样引人注目。于是,我们稍事休息后就开始拔扫荨,临近中午,几个人把刚拔下的扫荨摆了一地(由于湿扫荨较重,我们一般都是晒干后再往回背)准备离开时,上面突然有人大喝一声“那里来的贼种,敢在我的地里偷扫荨!”我急忙扭头一看,一个约有20岁左右的年轻人手里着着镰刀,怒目圆睁 ,气势汹汹的向我们走来,嘴里不停地骂着脏话。我年纪小,从未见过这种阵势,早已吓得停下手里的活计,躲在母亲身后不敢正眼看来人。七娘则一个劲的央求说“好娃里,别骂了,这地里的东西还分你我呀!不给算了吧!我几个走还不行吗?”母亲也说“你不是小黑的二小子吗!咱们都是隔沟邻居哩!我们拔了一回,背几个算了,剩下的给你吧!”谁知,那个年轻人是个得理不让人的主儿“不行,拔出来的扫荨再给我长上,我家的东西还没到拔的时候,长不成原来的样子就不要走!”谁知,这句话惹怒了在一旁满脸怒气的二叔,他和来人年龄不差上下,都是年轻人,火气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照着来人的胸膛上就是一拳“去你妈的,苜蓿地是你家的,扫荨就是众人的,我拔下就是我的,再缠老子要你小子的命!”那人冷不防挨了一拳,疼的手握胸口倒在地上,二叔顺手把他手里的镰刀扔出几米远,两个人立即扭打在一起。眼看着一场闹剧发生在眼前,我们三人赶紧把他们拉开,七娘还把儿子骂了几句,来人一看不是对手,拍拍身上的土哭着走上了山峁。

我们几人也不敢背扫荨了,急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那一次,我们不仅没有捋下柏籽,扫荨也没有带回来,整整一天的劳累奔波,使我又惊又怕,又累又饿,一回到家倒头便睡;恍惚中好像自己长了一双美丽的大翅膀,飞过了高山,飞过来平原,背上驮回来几麻袋柏籽,当我看见自家熟悉的小院时,猛得一头撞了下来,柏籽撒了一院。醒来时虽然知道是南柯一梦,但心里还是觉得甜丝丝的。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一家人在最困难的年代,靠着捋柏籽卖来的钱换来了油盐酱醋等日常用品,还了不少外债。记得二弟上中学时,就是把几十斤柏籽卖了后才交的学费,后来,国家不收柏籽了,我们又上山挖药材,打酸枣等,靠着勤劳的双手度过了一段艰难而又苦涩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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