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下雪了。”我对女儿说。
这几天,qq空间和朋友圈都是朋友分享的陕北下雪的图片和文字。每观看一张照片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这些照片就是家乡的某个山头,某个街景。
记得我在一个偏远的山村教学时,一个星期都不愿跨出校门,除了下雪。
一下雪,我就童趣大发,带着我的学生们在雪地疯跑。喜欢看他们在雪地嬉戏打闹,听他们互相背诵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时发出欢快清脆的笑声;喜欢一个人跑到没有被脚印踩过的山沟,看动物留在雪地上迷人的图案;或是蹲在雪地里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后,默默发呆,不知暮色降临,不知害怕,不知归家。
陕北的雪一下起来就扬扬洒洒,漫山遍野。鹅毛飞雪装点了千沟万壑的山峦,远处的山,近处的房舍,村前屋后的树木,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最美的是树和灌木草,都戴了一条条毛绒绒的白边,就像一个个美少女穿着白色绒毛的裘皮大衣,银装素裹,玉树琼楼,争相斗艳,美轮美奂。太阳一出来树上一根根绒条就簌簌地掉落,不小心正落在你的头顶,细碎的雪沫钻入你的衣领里,就像一只调皮的冰凉的小手伸进你温热的被窝,忽地又融进身体里不见了。此时,就是再严谨的人,也忍不住一缩脖子,蹦蹦跳跳,“哈哈”笑着跑开。
儿时,清早一推门,夜里悄无声息的一场大雪使得院子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地毯。母亲在灶间雾气缭绕地忙碌着早饭,父亲早早起来把院子里的雪堆扫到树根底下,说给树穿棉靴,树就不怕冷,来年春天就会茁壮地长大。我也赶快让妹妹把我两脚都高高地埋起来,希望儿时廋弱的我也快快长大,引得不苟言笑的父母大笑。
雪天,和儿时的小伙伴们在雪地滚雪球、打雪仗、堆雪人,玩渴了就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故意喊:“棉花糖,好甜呀!”伙伴们纷纷效仿地都成演技精湛的演员。直到小村上空炊烟袅袅升起,两只裤管和鞋袜湿透,小手和脸蛋冻得通红,流着两道清鼻涕,被妈妈们硬拽着胳膊才极不情愿地回家去。
毕业后,来到这个千里之外的海滨城市,这里冬天很少下雪,即使下雪,也是飘渺的、零星的、空旷的、白茫茫灰蒙蒙的一片,没有陕北黄土高原的雪那种粗犷、厚重、豪放、飘飘洒洒、气势恢宏的气魄。毛泽东准备挥师东征,在1936年2月7日的元宵节,在清涧县袁家沟的山头上看到陕北的纷纷扬扬的大雪,挥毫写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每次下雪,勾起的是无限的思念和无尽的乡愁。
一个在北方呆习惯的人,在冬天没有雪就觉得心里空落落得像缺了个什么似的,没有雪的冬天终究是一个不完整的冬天,是一个缺憾的冬天。
而就在我敲击键盘的时候,女儿欣喜地冲我喊道:“妈妈!飘雪花了!”
我望向窗外,天空只有几块黑色的云彩,竟然真的飘着几朵洁白的雪花,稀稀落落,还没落地就被风儿卷起飞舞着。我打开窗户,一伸手,一朵雪花落入掌心,瞬间变成一小滴清凉的水珠。此刻我的心猛地一紧,这一定是从陕北家乡的方向飘来的雪花,像一只只白色的飞蝶,定是妈妈捎来的牵挂和思念的泪滴。我的心一阵温热翻滚,泪水模糊了眼睛,张开双臂,将一股清凉的风裹带着几朵雪花拥入怀中,如同拥入了母亲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