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图:谢石
新闻说这两天南方大面积降雪了,江浙一带的鸡蛋冻裂,价格从五块降到三块,自来水管道和下水管道也未幸免,以致先前配置的工人不够用。
而在北方,这两年的雪竟然奇缺。时至年关腊月,还未下过像样的雪,这倒让我想起旧时那故乡的雪来。记得那时天气严寒,像个冬天的样,雪下起来那么酣畅淋漓,有滋有味,像诗画中那样有韵味,有闲情。
那时候似乎没什么天气预报的概念,天阴了,从清晨到午后,愈发的重,愈发的低、暗,空气中湿气也愈发大起来,天底下行走,呼吸变得困难了,鸡鸣狗吠也顿时休止了,村落在黄昏和低云压迫下在静寂中死气沉沉。雪就这样下了,似乎是为了打破岑寂,如尿素大小的颗粒自高空均匀地洒下来,敲打在地面上,枯枝上,磨盘上,草棚上,墙壁悬挂的锄耙上,父亲堆砌的柴禾上,母亲手植的篱笆上。雪一来,村落便有了气场,四邻的院落便发出孩子们的欢呼声和大人们的呵责声。黄昏降临,农户的煤油灯亮起来,那雪便顿时飞起来,如玉屑狂舞,风来得也无声,挟裹着湿气却很有力,把雪片层积在墙根下,窗棂上。
看来雪要下一个晚上了,农人们的夜话渐息,雪还在漫长的夜里,并不单调地密密的下落,听,像寒夜中梦的呓语,善解人意,把农人们的丰收的梦轻轻地覆盖在希望的原野,在万木枯索的大地上披上富有而空灵的色彩。宁静而含蓄,肆意而温柔,这是一种改变世界的难得的脾性。她是诗人,浪漫主义的,飘逸洒脱,把悠远的思绪,引向明清的院落,宋元的古道,汉唐的原野。农业社会淡黄的卷帙在雪的主宰下,冗长而苍茫。甚至轮台的瀚海阑干,燕山的马蹄声碎,终南的林表霁色,还有江南的寒江垂钓,都在被层层展开,透出屡屡清新的墨香。
晨曦,我从微晓的窗棂上看到了雪的厚度,父亲已经起来扫雪,天晴了,红日照在山峰上,光芒耀目,麻雀的群体性的吵闹把树杈间的积雪纷纷抖落。原野上望去,岁月因雪的降临进入一个季节的深处,封闭的山村更加宁静。
农家的炊烟是那样的闲逸自在,米酒是那样醇厚,鸡犬的鸣叫是那样适得其时。月份里没有比腊月再清闲。雪下了,农人们扫几条瘦瘦的小路,三五个聚在一起,谈人家婚嫁,谈猪肥羊瘦,鸡零狗碎,无边无际。要说烦忧,真没几件挂上心的。于是,日头过午了,羊群还没赶上山坡。
腊月里的雪,是回馈不会写诗的农人们的诗,无限的光芒揉进的是放逐的真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