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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日记(系列一)

作者:厚德载物 录入:厚德载物 来源:原创  时间:2022-12-21 17:14:57 点击:

戈壁日记(系列一)

(配图来自网络)

 3月17日  晴  星期二 

    今天是阴历的二月十四, 这是九五年的早春二月,春寒料峭,阳光灿烂。

    我和金矿老板坐着一辆破旧的北京吉普从克拉玛依市动身,前往荒凉的戈壁滩。我没有戈壁滩经历,只是在报刊中看到过别人对戈壁的描述。在我的心里,“戈壁滩”只是一个概念,一个名词,一个地域名称,所以对它充满好奇与向往,期待一种不同的生活和环境。

    路面坎坷,一路颠簸,透过车窗玻璃,满眼都是黑魆魆的石头、稀疏的荒草、梭梭柴、骆驼刺和二十多米高的小山包。我从陕北一路西行,穿越荒无人烟的沙漠,曾远远望到高不可攀的青藏高原,而辽阔的西域土地让人心胸豁然开朗,传奇的西域风情和西部少数民族民俗文化让人迷恋,能歌善舞,多才多艺的维吾尔族、哈萨克族、蒙古族等民族兄弟姐妹就生活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更增添了这片土地的神奇和美丽。我看过《冰山上的来客》这部电影,那动人心弦的歌声让我如痴如醉,总想去新疆看看,看看天山上雪莲,看看吐鲁番的葡萄,看看伊利的婀娜多姿,去攀登帕米尔高原,穿梭在胡杨林中......如今,我真的踏上了这片土地。正当我沉浸在无穷的遐想中,司机播放了一首《新疆是个好地方》,更让我振奋。一路上不见一个人影,也不见鸟兽出没的痕迹,路边不时会看到累累白骨,一时的好心情被这些白骨压抑得沉闷起来。 

    终于到了罗门沟,汽车停在一个地窝子旁边,从里面找出七八个工人,他们操着不同的方言招呼我们。坐了整整十个小时车,我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只想在找个地方躺上一会儿。这是一个高约一米八的地窝子,门外是一个斜坡,我刚想进门,头就被门楣碰了一下,头上顿时长出了一个疙瘩,疼得我直咧嘴,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什么鬼地方?”工友们笑着说:“你个子太高了,以后进出门记得低头。”里面还算宽敞,用五页砖的高度支撑着十几块床板,大约能睡十七八个人,两边的墙壁上用粗渣泥抹过,墙角堆满了行李。此时已是下午六点多,太阳逐渐滑向地平线。由于设备不全,无法开采矿石,他们都要返回克拉玛依市。这怎么办?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留守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心里还是有点怕。但是,今天刚来就回去,让四爷刘国智一家怎么看我?我是不远万里投奔他的。刘国智爷爷是老红军老干部,人家是高干,家里铺着地毯,住着小洋楼,我一个山沟里来的穷小子,住在他家感觉非常拘束,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虽然每天山珍海味、美味佳肴让我胃口大增,但那十天让我如坐针毡,每天都盼望早点离开克拉玛依市光明新村32号,我怕我的叔叔婶婶们笑话,也怕我的同族兄弟姐妹们的嘲讽。

    我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只能硬着头皮留在地窝子。


3月18日 晴 星期三 

    美美地睡了一觉,睁眼一看天已大亮。我推开门,围着地窝子跑了几圈,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在墙角底下还卧着一丁点雪,这里的太阳总是那么的耀眼,空气总是那么的新鲜,天空蓝得可爱纯粹。

    我围着矿井信步走着,旁边是一堆堆金矿石。在我的人生中从没有接触过这类矿石,白色的矿石里含有细小的红色斑点,那就是金子吧!我这样判断。还有颗粒状的黄色光点,那是颗粒金。矿洞深二十多米,一米多宽,每隔十来米留个矿柱子,防止矿洞坍塌。 

    吃过早饭,我登上对面的小山包,又爬上哈萨牧民们用石头垒成的高约三米的路标,白色的矿脉线一道道横穿戈壁,就像戈壁上卧着一头巨大的斑马在悠闲地咀嚼着青草。来这里前,我本想让我的四爷在城里给我找个体面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地上班下班,在克拉玛依市的人来车往中工作学习生活,谁知道竟被安排到苍茫的戈壁滩上,这里不要说能见到人了,就连一个动物也难寻觅。城市的喧闹声不再耳闻,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不再充溢眼球。这里没有土地,没有庄稼,没有树木,没有文明的气息,除了荒芜还是荒芜,除了太阳与我同行,我想不到身边还有什么活物能陪伴我。今天能来到戈壁腹地,说明我与戈壁是有缘的。黑褐色石头洒满大地,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那个不曾闻名于世的小山村——寨石,那条举世瞩目的河流——黄河,都是那么缥缈,可爱的陕北黄土高原被叠叠重山阻隔,被千里大漠阻断。我的理想,我的诗,我的远方,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里。曾经想象中的戈壁是美丽的,是充满诗情画意的。现实的世界却是如此荒凉,如此孤寂,如此辽远,现在即使悔青肠子也于事无补。 

    清冷的夜晚,我站在山巅仰望,头上是一轮满月。我渴望倾诉,渴望月亮明白我的心,我的秘密只有月亮知道,我向它诉说我的辛酸史,向它倾诉我的理想、我的爱情故事。它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微笑地看着我。我的心迹只有戈壁、戈壁的天空、天空中的星月知道,无须提防隔墙有耳,无须怕别人肆意添枝加叶、张冠李戴的歪曲事实,没有嘲笑和讥讽的世界是纯洁的世界,宁静的世界。

    呜……呜……呜的野狼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夜枭刺耳的叫声此起彼伏,更增添了戈壁滩夜的恐怖、夜的凶险、夜的忧惧。

 

3月21日 晴 星期五 

    一连几天都没看到有一个生命的物体,我心里不免烦躁不安。 一个人独自守在这茫茫旷野,只有一盏昏暗的柴油灯陪伴着我。

    他们临走时,黄金玉专门叮嘱我:“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你都要注意狼群,咱这里是冬牧场,狼群随着羊群而迁徙。其次就是柴油,哈萨克是这里的游牧民族,他们来了无非是要点柴油,给倒上几斤就行。” 已经三四天了,我连一个哈萨克族人都没见,更不要说牛羊了。天空总是那么宁静,空气总是那么新鲜,自从我来的第二天见到过高空中的巨雕盘旋以外,再没看见过一只鸟雀从空中飞过。天空蓝悠悠的,没有一丝云彩做点缀,太阳孤独得可怜,从东到西谨遵着自己的轨道运行。我闲来无事,从行李包里拿出在克拉玛依市买的莎士比亚戏剧看起来,在悲剧里感叹世态炎凉,为泰蒙的悲惨人生而不平,为蚕食他血肉的王公贵族、亲朋故友、街坊邻里的冷漠无情而感到愤怒,我也希望看到雅典的毁灭,更愿看到这群人类的残渣遭到战火的蹂躏,让他们被家破人亡,让他们外族所奴役,所折磨,所伤害。莎士比亚不仅描绘的是过去的世态人情,也是现在的的世态人情,无论在历史的的世界中还是现实的世界中,懂得感恩的人太少了.......忽然, 吱吱吱的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一只小老鼠从石头的缝隙里钻出来,它东瞅瞅西瞧瞧,小脑袋一伸一缩,它谨慎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地笑起来。黑晶晶的小眼睛,圆圆的耳朵,娇小玲珑的身躯,看上去特别机警。经过仔细观察,我发现这是一只没有尾巴的老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咬掉了?也许戈壁滩上的老鼠都没有尾巴,我胡乱猜测着。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吓了眼前的小精灵,生怕它跑得无影无踪。有这只小老鼠陪伴,总比一个人要好得多。它用圆骨碌碌的小眼睛看着我,在确定我没有威胁不是它的敌人的情况下,才放心大胆地跳来蹦去。这时,我想到看过的动画片《米老鼠和唐老鸭》中的米老鼠,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用心机和智慧让人捧腹大笑。美国华特.迪士尼就因为一系列动画故事和卡通形象征服了世界。我想如果让这只小老鼠做表演,也一定不会逊色。


3月23日 晴 星期一

    一连几天过去了,眼看蔬菜吃完了,就连黄金玉买的榨菜和臭豆腐也被吃得干干净净,我心里不免着急起来,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他们快点从克拉玛依市回来。地窝子里除了一壶25公斤食用油,就是几十袋食用盐,面粉十来袋,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拉来的甜水还有两大桶,有三大桶柴油。

    这狗娘养的黄金玉!是不是把我忘了?我一边咒骂一边等待,在戈壁滩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一块石头引起我的注意,捡起来一看,顿时眉飞色舞,这是一块比拳头还大的水晶石,是一块光亮透明的石头,我知道在延长街上刻章子的人都用它来刻私章或公章。虽然知道不是价值连城的狗头金,也不是闻名遐迩的和田玉,但对我来说都是个意外的收获。 

    一个尖厉的声音穿过空旷的戈壁,把我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声音?我从没有听过这种有别于内地所有禽鸟的声音,我感觉它是从天空中传下来的,仰头察看那深蓝的天空,有一只大雕在几千米的高天空中展翅翱翔。我这才记起了自己似乎听过这种鸟的叫声,在我入伍的第二年,当时的《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正是最热门的电视连续剧,战友们吃过晚饭早早来到二楼会议室等待中央电视台第八套的热播剧场,八点一过就开始了。杨过和小龙女养的雕的叫声正是这种声音。我心里有了些许安慰,最起码自己并不孤单,在头顶的天空中仍然有一双翅膀在搏击长空,依然有一颗心脏在微微地跳动。在这苍茫的大地上我寻不见一个移动的身影,只有我那心爱的巨雕在俯视这无边无垠的大地,寻找着可填充肠胃的猎物。

    天空,有雕的存在而不感到空寂。戈壁,因我的到来而不甘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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