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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一坡正被遗忘的塌方

作者:剑九黄 录入:剑九黄 来源:原创  时间:2017-8-11 12:00:29 点击:

     乡愁是一坡正被遗忘的塌方

(配图摄影:一诺)

     常年在外读书,毕业后又在外漂泊数年,2015年回到老家县城工作,多被问起家住哪里,总不知道如何表述,因为我生长的地方变成了一坡正被遗忘的塌方。

     对家乡的记忆停留在十五岁之前,或者十岁。六岁那年在二叔肩膀上哭着被塞进学堂,那时的老师是能打人的,我像只没装满荞麦皮的干瘪枕头被二叔从肩头拎着戳到前排座位,听着二叔说了一句不听话就打,就成了那个凶狠教鞭持有者的羔羊。

     愉快的事情是与玩伴们过家家争抢邻居家美丽女儿当媳妇儿,她长长的睫毛和好看的圆脸总出现在我孩童时的梦里,虽然身板弱小的我在争抢中总沦落相婚角色,却能在梦里与她一起吃团子喝糁糁饭,给她捉最英俊的蝌蚪,这一切也总在急着找厕所的焦躁梦境和次日晾晒的华夏雄鸡图的羞赧中搁浅,慢慢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而变成一个失意少年,我当时想的为什么不是晚上少喝一碗祖奶奶熬的米汤?

     记忆里的味道是祖爷爷瓜架里返潮霉变的被褥和午后夕阳下炊烟里麦秸燃烧的独特气息。最畅快的事情是酷热的天气枕着暑假作业躺在瓜架里睡的昏天黑地,忘了日月春秋,我从不愿辜负能悠哉的时光,这也导致每次临近开学都要挑灯夜战到油灯枯萎,一边咒骂着为什么又停电了一边把答案誊抄在对应或者不对应的阴影里的空白处,母亲絮叨着,不成器的,修精咧,一到开学就威忙兰!我却在想电力部门肯定是知道我要写作业偏就跟我作对的拉了我们村的电闸,同时心里祷告着明天早上起来我家那条通人性的大狼狗能发疯,把我的书包叼走、把我根本写不完的作业本撕碎,而这种好事却只发生在我的梦里,我昂首阔步走在去往教鞭陈列室的小路上,肩上斜挎着我掉着纸屑通体破洞的粗布军绿色书包,像个打了大胜仗的将军。

     而现实中开学的日子却像极了审判日,脚步沉重、空白着却一本都不敢丢掉的作业本重胜千钧,柔声细气地溜进教室,意外的发现那个只会训人打人的凶恶男人换成了一个青春洋溢的美丽女老师,小男孩儿心中升起一种自欺欺人的好感——”这老师这么好看肯定不打人吧,直到巴掌落到脸上时我都不能接受这血色浪漫的事实,鼻孔嘴角挂着凝结的血痕在我们新盖的校舍里开始了我人生中最初的晚自习。这样的记忆伴随着我的成长,生疼的不美好!

     那时家家户户都养狗,小男孩儿和狗被列为一等破坏分子,这让我跟我家那条黑色的名叫虎子的大狼狗成了很好的朋友,每天放学它都要非常友好的把我推倒,舔舐我雀黑的脸上白色干涸的汗痕,虽然我知道它稀罕我,可是这样的友好表达每每搞得我狼狈不堪,尤其是有小伙伴在的情况下,我要佯装生气才会让它失去对我施暴兴趣。

     慢慢地,我长高了。它却真的疯了,它没有如我所愿地作出毁掉我的作业本之类举动,抽搐狂奔着在我家院子里跌撞,失去本性却没有发狂对我们家人造成丝毫的伤害。发疯地折腾了一晌午后,它终于满面泪痕地咽下最后半声哀鸣瘫倒在母亲的怀里,结束了对我童年的陪伴,我们一家人围着它哭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入夜。一家人没吃没喝,默契地一言不发抹着泪躺下睡了,等待这场噩梦的醒来,虎子还是那么顽皮地追猫撵鸡逗我们开心。

     后来家里也又慢慢开始养狗,但总不过两三年就会得狂犬病死掉,街坊四邻就开始流言蜂起,说我家邪乎养不住活物之类的话,我看着院墙平台上枯萎的太阳花对母亲说,妈,我不喜欢狗,咱家以后都不要养狗了。母亲抚摸着我的头湿了眼眶,从此便没再那么用心的稀罕过家里养的看门客,甚至对它们敬而远之!

     再后来,开始了到镇上、县城、省城的求学之路,寒暑回家也是匆匆一晤,渐渐陌生了曾经闭着眼睛都能走的门前小路,渐渐忘了哪里能摘到最好吃的黄杏和桑葚,渐渐不认识村里新长起的小孩儿,渐行渐远渐无心。但心底里,总觉得那贫瘠的山坡会永远在那里,随时守护着我童年的记忆,随时等我回去亲近,随时欢迎我再安心地睡在她的怀抱,我以为一切都是永远!

     2013年的盛夏,在省城打拼着梦想的我看着亲朋好友们发来家乡遭遇大暴雨的消息,不以为然的想着现在的人真是大惊小怪,一场雨能把我坚强的黄天厚土大陕北怎么着,我也是见过1998年洪灾的人,便一头扎进没头没尾的工作中,忘了故乡。

    再回来已经是灾后天晴,一路上看到的窑洞都像刚洗过头的小伙子,眉毛以上湿漉漉的深色浸湿让人心疼,我的故乡遭遇了怎样的劫难?

     到镇上是父亲接的我,摩托启动,轰鸣的发动机声中父亲告诉我,七月里的雷雨下起来时,大家都没觉得异常,却不知为何,老天发疯似的痛哭不止,一个多月,人们几乎见不到太阳,几乎所有的窑洞都被雨水浸透,变成了危房。政府为了保证群众生命安全,将所有人集中到镇中学校,父亲母亲跟乡党们在那里住了一个月,每天大家都要偷偷溜出去望一眼自家的窑洞,或喜或忧却也在雨中看不到泪水!

     天放晴时,父亲一石一砂筑起的三孔窑洞几乎全部将塌不塌,再没法住人,简单收拾行囊变成无家可归的游民,幸得友人收留,在镇上觅得一处容身,心中的苦楚淹没在陕北人共同的悲伤中也只好坚强前行,泪眼回望!

     再后来有人问起,我只道自己是交口人,无它,我的乡愁是一坡正在被遗忘的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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