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卫 焕 焕

我期待焕焕的第二部诗集已有好些年了。
      二十年前吧，我还是个刚从校园走出来的青年。一个有月的夏夜，我和焕焕的一个文学上的追随者也是我儿时好友，各自聊起自己的校园生活，他于是谈起他们学校的一位诗人，朦胧诗写的好，对诗歌的追求几乎达到了狂热的程度，作品还发表在知名刊物上，并且出了一部诗集，就凭这个，他还以个人名义参加了北京的一个诗歌研讨会。后来那本诗集赔了钱，这个诗人就是焕焕。虽然赔钱了，但我们还是一致赞叹他赔的潇洒，有本事你赔个试试。朋友还说他平日里不修边幅，还是个老烟筒，胡子拉碴，是个未婚大龄青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诗人身上总有一种神秘感，全国出了好几位驰名诗人。听了朋友的介绍，我觉得他就像是那个后来卧轨山海关的海子，不由对他有些肃然起敬了。
      多年后，我从乡下调到县城工作，正和焕焕一个单位。焕焕虽然很瘦，但很健谈，这样很快就熟悉了他不但写诗，还有几篇很像样的散文，意向较深的是一篇题目叫做《两棵树》的，写的是他宿舍前面的两棵槐树，起头有鲁迅先生《冬日杂谈》的那句风格。这两棵树在焕焕笔下很有情味，以致多年后依然印象深刻。
      那时，我就想，什么时候能拜读他的第二本诗集呢。
      焕焕衣着的确不讲究，胡须也像心气不高的庄稼汉田里的草一样异常茂盛，身上还有一种上世纪诗人的气质。每次见面，便主动与我谈起自己的写作近况，我有些不甚情愿，换句话说，诗歌已经在我心中逐渐疏远，多年都不再看过几行诗了，即使偶尔翻出几行，绞尽脑汁也读不出个名堂。家里书架上也有那么三五本诗集，却不能吟哦出一句来。焕焕还在背他的诗，我于是碍于情面，言不由衷地点评一下，作为回应和掩饰。焕焕呢，似乎我的点评点燃了他的灵感，很快从自己的诗歌中筛选出最精彩的断章，用诘问的方式逼我回应，试图要把这小范围的研讨进行到底。我像一个被押解的俘虏，时刻想着寻找一个逃跑的借口，然后伺机溜掉。
      说真的，焕焕的诗写的不赖，得了汪国真诗的熏陶，没有颓废，总是在逆境中扬帆鼓棹，在黑暗中嗅到黎明的气息。在一个小县城里甚至在更大范围内，真的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了。
      他在学校里教的是外语。业余之外，做过不少的事，他玩电脑很早，甚至比物理老师还早。后来就拍照片，为此购买了一架很不错的相机。有一年我带毕业班，临近毕业，同学都要照毕业相。也算是一件大事吧，那就焕焕照吧。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晚上一个人钻在被子里洗像，第二天一大早就把照片交到学生手上。那天我上早自习，有几个女同学在座位上哭哭啼啼，我过去询问，结果教室里好像坐着几十个窦娥，哭声连成一片。原来啊，这是一出相当严重的相片变形事件，相片上，很多同学都是高鼻梁---异常的高，头顶和下巴都是尖尖的，活像西游记里的男妖和女妖。
      我后来找了焕焕，焕焕也笑，看起来他和我一样无奈。当然这事不久就平息了，焕焕赔了钱。
      后来焕焕的高档相机被小偷拿走了，听说焕焕报过案，公安说，相机算啥，人没事就好了，然后就没有了下文。以后再也没见他再买相机，这意味着焕焕的照相事业暂告一段落。
      焕焕做过图书管理员，校史管理员，没多久，校史馆在迎接上面领导的检查后就撤掉了，又被不知道哪位很有跳跃性思维的领导安排在保卫科，于是，瘦小的焕焕又穿上了一身貌似警服的制服。虽然不很威武，却明显精干了几分。但在我看来，这套服装将他和诗歌拉得越来越远了，读他的第二部诗集的愿望也更渺茫了。
     焕焕的门卫工作做得很敬业，每次经过校门，看到他就让我想到他的像卫士一样站在宿舍门前的两棵树。此刻的他，可能还不知道有人曾期待过他的第二部诗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