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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天

作者:刘庆 录入:刘庆 来源:原创  时间:2016-7-13 20:00:29 点击:

       早晨醒来把眉眼伸出被窝,一阵透彻心扉的寒风袭来,让我不禁一阵哆嗦。听到耳畔传来淅沥的滴雨声,我摸过手机一看是六点一刻,马上就到早饭的时间了。

        “唉,今天干不成活了。”我不由念叨一句,翻身起来穿上衣服,打算去吃早饭。

穿鞋时看到脚地上还留有昨晚工友醉酒的呕吐物,我一阵犯恶心,别过头不去看那堆污物。昨晚他吐得乱七八糟,我一晚上都是用被子蒙着头脸睡的,心里还一遍遍地犯呕。整个宿舍弥漫在掺和着酒气的恶臭当中,压盖住了临铺那位工友的脚臭味。

我顺着窗户上订着的塑料布的破洞瞅了瞅外面,冰冷的雨点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厚厚的黄色尘土堆积而成的施工场地被雨淋得透亮如镜,无数的凹陷处积着或多或少的一滩滩雨水,干涩的尘土被和成了一汪汪的稀泥。

“下雨天就是咱们的礼拜天,你不好好睡觉起那么早干嘛?”一位工友睡眼惺忪地问我。

我说去灶房拿个馒头吃,他马上说给他也捎一个。

“给我也捎一个。”

“我也要一个。”

刚才还看似睡得深沉的几个工友立时都醒了过来,嚷嚷着让我给捎馒头。昨天只有我没有喝酒,他们几个都喝得酩酊大醉,深夜十二点多才睡,还把宿舍给吐得一塌糊涂才罢休,没想这么早就全醒过来了。

我在自己包里找了个塑料袋,挪开了被当做“门”的一米高的塑胶板去了山坡下的灶房。灶房里负责做饭的中年女人和衣躺在木板床上盖着被子,见我过来就指指外面的蒸笼说馒头在那,自己去拿。完全在露天场地中的锅灶和碗筷被雨水淋得稀里哗啦,蒸笼看起来反而还干净了许多,不见了平日的积尘和垢甲。我抬起蒸笼盖儿,里面的馒头还冒着热气,便在放碗筷的筐子里拿了双筷子,使劲甩了甩筷子上的雨水珠子,把馒头夹到塑料袋里。拿够了宿舍几个人的馒头,我盖好了蒸笼盖子飞快地跑回了宿舍。只这一阵的功夫,我的衣服也湿透了,头发上不断地有雨水流了下来。几位工友过来拿走了各自的馒头,就盖着被子吃了起来。我用毛巾把头发上和衣服上的雨水略微地擦了擦,又到门外滴水檐下就着雨水把毛巾揉了揉,洗了洗脸和手。我擦干了手,回到宿舍里脱下湿漉漉的外衣搭到宿舍后脚地工友们的摩托车上,拿起自己的馒头大口地吃了起来。又一阵风吹来,我冷得直哆嗦,赶紧脱了鞋钻到被窝里,几下子把剩下的馒头吃完,就把自己整个包在被窝里,好一阵子才觉得暖和下来。

工友们吃完了馒头又一次进入了梦乡,偌大的宿舍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传来了柔和的此起彼伏的鼾声。我钻在被窝里,眼睛却呆呆地看着屋顶无法入睡,想了想自己的小说该怎么写下去,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又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来,不知今天上学路上冷不冷,有没有带伞。真是时光飞逝,我的孩子都是小学生了。我也由一个踌躇满志的少年变成了农民工,不得不靠做苦工来维持家人基本的生活。唉,这样的事情越想越是沉重,我干脆坐起身来摸出纸笔开始写自己的小说。

被窝外的气息浑浊而阴冷,我的牙都开始打架了。摊开了写字本放在膝盖上,我边想边写,约摸用了三个多小时,把自己小说的初稿给完成了。合上写字本,我伸了伸懒腰,用手揉揉已然酸困的双眼,重新把自己放平在床上休息一下,放松放松被压酸了的双腿。环视清冷的宿舍,过洞门大开没有任何遮挡,那块一米来高的塑胶板只能挡住半个门口,雨水乘着风势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屋内,把靠近门口的地面洒湿了一大片。钉着块塑料布的窗口尽管没有雨水进来,但塑料布却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一阵儿强似一阵儿。

相邻铺位上那位脚臭冲天的工友“浪儿”醒过来了,他翻翻手机对我说:“你怎么不睡啊?”

我说睡不着,写了点东西。

他说你这礼拜天怎么过的,猛睡一天好好歇歇,干活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累是怎么着?还有精力写什么东西。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不再说话,在微信中聊的热火朝天,还激动得抢着红包,忙得忘乎所以,居然把脚伸出了被窝,奇臭无比的脚气味传了出来,充斥着整个宿舍。他另一边的工友被熏醒了。

“浪儿,你狗日的还不赶快把脚丫子塞到被子里,想把你这群老子都给熏死啊?”那位工友骂道。

临铺这位被称作“浪儿”的工友嘴里不服气地嘟囔着:“脚丫子哪里有香的?”可犟嘴归犟嘴,他还是把脚重新又塞回了被子里,依然自顾自地聊着微信,情绪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这些家伙平日里爹长老子短地骂来骂去,谁也不以为意。

宿舍外的风声雨势仍然强劲,无孔不入的凉风时时闯进宿舍来肆虐一番。我不由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看着自己双手上磨得厚重生涩的老茧,想想自己当年年少轻狂多么意气风发,如今却这般的在凄风冷雨中煎熬,胸中的酸楚瞬间便涌了上来,鼻子也酸酸的。

“开饭啦。”风雨中传来了山坡下灶房中那个中年女人的大嗓门喊出的响亮声音。

工友们哗啦一下就全都蹿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虽说是礼拜天没有干活,但是中午这顿饭还是最关键了,绝不可以对付着吃。雨越来越大,大家谁也没有伞,只能硬着头皮淋着雨跑向灶房。

外面的雨丝毫不纤弱,毫不费力地把人的全身都给浇湿了。地面被雨水灌得红光满面,发着亮光,脚踩上去全是稀泥,脚背都要埋没了,鞋兜里也进了稀泥。好在灶房不是很远,就在山坡下的简易活动房里。饶是如此,大家到灶房的时候都是一身雨水两脚泥,每个人都在狠狠地跺着脚,想要把脚上的稀泥给震落,可惜收效甚微,稀泥照旧紧紧地恋着鞋子,不肯就此下来。

狭窄的灶房内被中年女人的床位和零七八碎的许多杂物占用了几乎全部的空间,用来做饭的一应用具和火炉统统都在露天摆放着。两只巨大的不锈钢盆里分别盛着面条和汤,雨水不断地滴在盆里,激起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泡儿溅了起来。谁也管不了许多,大家七手八脚地抓来碗筷甩甩上面的雨水就捞面条舀汤。动作快的端着碗硬挤进了灶房里站着吃起来,而我盛好饭时灶房内再也容不下一只脚了,只有站在外面就着雨水吃。和我一样状况的工友占了绝大多数,大家头上和脸上流淌着雨水,和着天上下来的新鲜雨水滴落到了碗里,手背上和衣服上也湿漉漉的往下滴水,被冷风吹着整个身体都在抖动着。于是每个人都想赶紧吃完面条,也好少淋点雨,吃面的嘴就张得特别大,嘴里的面塞得就异常的满,名副其实地狼吞虎咽着。几下子吃完了饭,在洗碗盆中胡乱洗了洗碗筷,丢进了放置碗筷的筐子里,大家飞也似的奔回了各自的宿舍,扒掉了湿透的衣裤,躲进了被窝里先暖和暖和冰冷的身体。

临铺的“浪儿”裹着被子,自言自语地感慨:“民工啊民工,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你打工多久了?”我好奇地问,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他说:“有十年了,我十六岁时就开始打工了。”

我不再问,他也没再说什么,翻了会儿手机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风却没有停,宿舍中依然清冷。

我想着明天应该可以干活了,起码场地中暂时不会黄尘漫天。不觉中,我也进入了沉沉的梦乡中了。

                                                                                                           2016年5月7日于柴寸坪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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