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四季都有风,而今年的风不仅频繁且十分强劲。我住在工地的帐篷里,倍加领略了工地大风天的滋味。
进入农历四月已是立夏节气,我想不会再有太大的风了。不料那日风还是刮得让人向前走路都感到极为困难,像是被人搂住腿一般沉重。工地里的尘土本就积了有十余公分厚,在这样的大风吹拂下,弥漫着场地里的每一个人,让人不敢睁眼。下午时风势渐弱,趋于平息,工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像是刚挖地道出来似的,浑身被黄土包扎得厚实极了。大家都说刮了一天的风了,总算是消停了。看风没有了翻天覆地的劲儿,我悠闲地躺在帐篷中翻看着一本文学杂志,就着蜡烛的光亮沉浸在了精彩的故事中。
夜里九点多,忽然听到树叶的沙沙声密集了起来,帐篷开始剧烈地摇摆,被风吹的哗哗直响。意识到晚上又要刮大风了,我心里暗暗叫苦,不等反应过来,一股劲风吹来,本就孱弱的蜡烛瞬间就被吹熄了。风中夹杂着场地中的尘土和灰沙涌进了帐篷,呛得我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赶紧把杂志贴着床板压好,翻出手机一看才是九点半钟。“这么早就开始刮风,今晚帐篷还能住吗?”心中疑惑着,我钻出帐篷看着黑乎乎的工地四周,天上没有一丝亮光,阴云遮蔽了天空的一切,像是给大风做策应似的阴沉着脸,空旷黑暗的群山和密密麻麻的的果树林全都笼罩在了大风里,变得狰狞可怖,怒吼着像是要把天地全给撕碎一样。公路边竖着的不锈钢标语牌被大风撕扯得咣咣乱响,印有“市级苹果标准示范园”几个大字的广告布早已被风撕下来大半,在大风中迎风招展着,只有一个边还紧紧地连在标语牌上,像是害羞的少女怎么也不放下她最后的那道防线。而肆虐的大风哪里管你这些,更加一阵紧似一阵的猛撕,广告布终被尽数扯了下来,吹到了山沟下,很快就不见了踪迹,只剩下赤裸着的标语牌依旧在风中咣咣乱响。场地里被大风弄的更加混乱,盖水泥的塑料布被吹起半边,用来固定帐篷的石头绑着铁丝也被风吹的滚来滚去,下午洗好的衣服全部被风吹得挂在了不同的几颗树上,风中夹杂着的沙粒打在人的脸上和身上生疼。我赶紧用杆子够下来自己的衣服,压在了箱子底下,费了好大劲儿把水泥上的塑料布重新盖好,压上了几块重重的石头又添了几铁锨沙子压好才回了帐篷。用手电筒一看,帐篷里沙土弥漫,被褥上已经铺了层厚厚的沙土。我拍了拍上面的沙土,想回村里的住地去。可又想住地离工地还有些距离,兴许刮一阵子风就停了。我便关了手电筒,衣服也不脱就钻进了被窝,把头脸全部盖起来就睡。
约摸过了有半小时,我还是被大风吵得无法入梦。帐篷依旧被风吹的震天响,头顶一股凉彻心扉的冷风直吹进来,我不由得哆嗦起来,一遍遍地对自己说风就快停了,不至于刮一整夜的大风吧。凄冷的大风中,我在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中劝说自己继续坚持了下来,硬把自己裹在被窝里,盼着大风刮停的那一刻。
然而,风却没有一丝照顾我想法的怜悯之心,未有一刻的松懈,鼓动着一切力量死命地刮。到后半夜竟然夹杂着小雨和冰雹砸向了大地,打得果树叶子啪啪乱响,落在帐篷上的冰雹发出沉闷的响声,刹那间就攒了一堆冰雹压在了帐篷的软窝处。我用手向上一托,冰雹如同倒豆子一般哗啦啦地滚落在地面上。一夜未合眼的我干脆坐起身来,用被子裹了全身,仍不免瑟瑟发抖。看手机已是凌晨的四点钟,天就快亮了,我打算就这样坐着挨到天亮了再回去。
不过我很快就放弃了挨下去的念头。
大风毫不留情地把帐篷布给扯了下来,裹着被子的我完全暴露在了旷野之中。雨水夹着冰雹在风的强大助力下劈头盖脸地向我袭来,我不禁连连打着喷嚏,再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跑出去把吹走的帐篷布捡回来先用脚踩住,把被褥几把卷成一堆,用脚下的帐篷布盖住,在周边压上了几块大石头后,不顾一切地向村子里的住处奔去。
到住处院外的时候,看到门口那棵高大粗壮的核桃树几乎要被风给吹折了,树梢的枝条被吹的直溜溜的挡在路上,像是收费站冰冷的挡路杆子,不交钱别想过去。我只得在狭小的空隙里闪转腾挪拨开树枝才凑合着走过去,工友为我开了大门,进到房间里耳畔才终于没有了风的呼呼声。我一下子躺倒在了沙发里,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仍然心有余悸,这夜的风简直是太猛了。
刚眯了一小会儿,就传来了灶房里大师傅烧火做饭的声音,天已经亮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逞强了一晚上的大风总算是渐弱了攻势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清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风雨后的小清新,没有了工地里沙尘的浑浊气息,希望今天是一个清爽怡人的好天气,等阳光出来好让我晾晒那湿漉漉的被子。
2016年5月20日于柴寸坪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