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在韭菜盒子中的母爱

不知觉中，离开家乡已经20多年了，女儿已经即将大学毕业，高出我大半个头去。为生计整日忙碌，经常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生日前一天晚上，老公突然问我，明天我生日，打算怎么过？是出去吃？还是在家做？我说随便，怎样都行。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些隐隐的酸楚。我突然想起了已经离世5年的母亲。

我的生日是阳春三月，医学上说，生于三月的孩子，可能因为气温和母体内的温度相差无几，所以这季节的孩子不爱生病，好养活。而我偏偏是个例外，从小百病缠身，头发稀疏枯黄，瘦小羸弱，都快十二岁了前门牙都长不出来，说话漏气，凡是“L”的发音都不准确，老把“辣子”说成“啊子”，把“老”说成“奥”，经常受到小伙伴们的嘲笑和欺负。姐姐和哥哥们没事就让我看着他们的嘴型，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教我一些“L”字母的发音，而我因为上下缺了8颗门牙，永远无法完成。每次当我泪眼汪汪，心灰意冷时，母亲总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鼓励我，她说村里一个叫钟新的书记，小时候都7、8岁了连自己的“大大”（陕北方言爸爸）都不会叫，现在成了一个村的书记，我不会那么几个字的发音，怕什么？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说：“我娃还小哩，长大就好了。”母亲严厉制止姐姐和哥哥，以后别再拿我的发音说事，如果谁再提及，绝不轻饶。

我在母亲温暖的护翼下健康、快乐的长大。

母亲42岁生了我，我是母亲第六个孩子。我不知道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月，母亲是如何将我们兄妹拉扯长大，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因为兄妹多而受到冷落，回忆里全是母亲满满的爱。

每年我的生日母亲都会给我烙韭菜盒子吃，三月，农村菜地里光秃秃的什么青菜也没有，只有绿油油的韭菜在春风中摇曳。三月是头插韭菜最香的时候，母亲经常把这头茬韭菜割回来，摘洗干净，切碎，放入盆中放上盐、花椒面，搅拌均匀；然后用70度左右的开水和好面，稍稍醒几分钟，然后切成大小均匀的面团，擀成薄饼。把拌好的韭菜放在面皮中间，再打入一个鸡蛋，和韭菜拌匀。 然后把另一张面饼合在一起，顺着面饼边缘压紧实，再用一只碗顺着面饼边缘轧一圈，切去多余饼皮。然后放锅中，烙至两面焦黄，用刀对角一切四块，第一块赶紧递给我。刚出锅的韭菜盒子，一口下去，韭菜和鸡蛋滚烫的汤汁，在与舌尖接触的瞬间，立刻唤醒沉寂了一个冬天舌尖对食物味蕾的记忆，整个口腔满是浓郁的韭菜和鸡蛋的香甜鲜美和面饼外酥内柔的焦香，这是第一口春天鲜活的味道。一块热乎乎的饼下肚，满心的幸福和温暖荡漾在我的脸上。

在如今这种富足的日子，吃一顿韭菜盒子似乎只是平时饕餮美食中一个不足挂齿的小角，是人们平时众多珍馐美食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品类。而在70年代，需要靠一半野菜和一半玉米、高粱才能填饱肚子的年月，一顿白面韭菜盒子是何等的奢侈和珍贵。每次母亲都会给我专门做一个韭菜盒子，里面多打一个鸡蛋，而且不许姐姐哥哥和我抢。每年我都数着指头，期盼着过生日，期待着那块热乎乎香喷喷的韭菜盒的味道，觉得生日那天我被母亲宠的像个公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快乐的人。

以后长大，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母亲，去几十里的乡镇上学，生日不一定正好赶在星期天，但是母亲都会等我周末到家前准备好韭菜和面，一推开家门，一股韭香扑鼻而来，母亲见我进门，就赶紧生火给我烙韭菜盒子。每次照样给我多打个鸡蛋，然后满脸疼惜和爱意的看着我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