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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日记(系列六)

作者:厚德载物 录入:厚德载物 来源:原创  时间:2023-2-10 10:56:09 点击:

6月1日 星期日 阴

    今天倒班,能休息一天。刚吃过早饭,杨天德就骑着摩托过来了。

   “兄弟,你不是想学骑摩托吗?我给你骑过来了。”他接着给我说了一下加油门和换挡。 我骑上了摩托,因为摩托的油门在车把上,我拧了几把油门,摩托发动了,他还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由于油门太大,速度又快,摩托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四处乱撞,我心慌了不知该怎么减速,东一下西一下,南一下北一下,停不下来,任由它在戈壁滩上乱撞。路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圆石头,正好摩托的前轮辗过石头,轮子一偏就把我们重重地摔在地上,油箱也打破了,汽油咕咕地从油箱里冒出来。“好哥哩!你连骑摩托这么简单的操作都不会,以后还能做什么?”他从地上爬起来说。我十分尴尬,就说:“咱到硌矿去维修一下,因为我学摩托的事情把人家的摩托都摔坏了,你咋给人家交待?”“没事,这是我的烂摩托,不用给谁交待,这点小事你不用操心。”我只好帮着他把摩托推过去。他把油箱里的油放干,就放在房子前面说:“我一个朋友就在拖犁县城开一个摩托修理铺,你也不要自责。” 

    今天要从碾子房里提取金子,工人都聚在一起谈工资和待遇问题。见我推门进来,都热情地招呼我坐到床上。兰洲就谈起魔鬼城,说就在我们住的这块戈壁滩的地下有一座魔鬼城,城里街道房屋扑朔迷离,到处都是阴风怒号,鬼哭狼嚎,进了城就出不来,因为街道分布纵横交错,岔道叠叠,没有人专门在上面指挥,你只能深陷迷宫,直至渴死和饿死,这是大部分新疆人的传说,但是人们都不知道进入这座魔鬼城的通道在哪里。他们还谈到汉人进疆的故事, 新疆解放后,先后派了三批汉人进疆,新疆叛乱分子大肆屠杀汉人,中央政府就派王震前来平叛,由于王震和三国时的关公一样,留有大胡子,所以新疆小孩哭闹的时候,大人就吓唬他们说:“王大胡子来了!”小孩马上就止住了哭闹...... 

 这些传说抵消了我学摩托的懊丧。

6月9日 星期一 晴

    今天大郭生日,我和杨康提了三瓶白酒、一盒大蛋糕、一箱啤酒、火腿肠、花生、瓜子等前往罗门沟庆贺。他炒了一盘鸡蛋、凉拌黄瓜腐竹、一盘花生米。我们搬来三只小凳子,围着一块很干净的石头坐下来,工人们一边干活一边拿眼睛瞟向我们。放磁带的录音机正播放着刁寒的《花好月圆》

 “春花秋月它最美丽

  少年的情怀是最真心

  人生如烟云它匆匆过呀

  要好好地去珍惜 …… ”

 我拿一把切西瓜的刀子把蛋糕分成三份,每人一份。杨康拿起酒瓶一口咬掉瓶盖,每人倒了一杯酒。“大郭,首先祝你生日快乐!我们兄弟先敬你一杯。希望我们兄弟三人情谊地久天长,在以后的日子里,像桃园结义一样,同心协力,荣辱与共。”杨康说完,我们一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郭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我们推杯换盏,一边吃菜一边喝酒,谈论着今后的打算,对黄金玉这个人做了公正客观的评价,也对我们当前所遇到的问题,做了一个理智的分析。由于喝得高兴,杨康换上了舞曲磁带,大郭在戈壁滩上跳起了霹雳舞,他跟着节奏,不停地旋转、翻滚、似拽绳子又像擦玻璃,又像一个木偶在做着机械僵硬的动作。大郭的即兴表演让我俩也情不自禁地上场,在阳光的照射下,模仿着他的一举一动,直跳得精疲力尽方才罢休。

6月12日 星期四 晴

 哈萨克族是一个热情好客的民族,对于他们认为的朋友可以掏心掏肺,我们在一起干活,一起开玩笑。他们不和我们住在一起,而是在地窝子不远的地方搭了两个帐篷,一个帐篷里住着吾尔曼和叶迪娜夫妇,一个帐篷住着铁留汉、哈尔哈沙、江布尔、萨利拉、阿利拉……等七八个人。吾尔曼三十多岁,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耳朵外凸,耳坠很厚,有人说是招风耳,有的说他有佛陀的耳朵,这都是大富大贵人的面相,但满脸都是胡子拉碴的。他的妻子叶迪娜和他同龄,中等身材,略微胖一些,一双少数民族特有的眼睛呈灰色,有点深陷。不管夏天还是冬天,叶迪娜的头上总裹着一条棕色的围巾,不知道有什么讲究,我也不便于问。吾尔曼非常爱开玩笑,我们平日里关系处得非常融洽,在一起干了一个多月活,我就被调到碾子房了。他给杨康捎话叫我去他家做客,因离罗门沟还有几十里路,离开也时间长了,我有点不想去,一直拖了十来天。他对杨康说:“如果我把他当朋友的话就过来,如果看不起的话就算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去就使不得了。

 我坐上四轮几十分钟便到了罗门沟。吾尔曼早就在锅里炖了一锅羊肉,羊腥气熏的人简直受不了。见我掀门帘进来,他急忙跑来和我握手,并用右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的朋友,难请。”我连忙辩解说:“那里忙的脱不了身,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叶迪娜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她拿出几个玻璃杯,给我们三人每人倒了一杯奶茶,这些奶茶是羊奶做的,羊膻味非常浓。我们围着茶几坐了下来,我礼节性地抿了一小口奶茶,心里想真难喝。羊肉的香味在狭小的帐篷里打转,叶迪娜揭开锅盖,吾尔曼为我们从锅里捞出了大块羊肉。我平生最讨厌猪肉,羊肉虽然腥味大,但还是吃一些。

 吾尔曼从床下抱出来一箱啤酒,又在叶迪娜耳边嘀咕了几句,叶迪娜就走出帐篷,不一会儿便叫来了哈尔哈沙、江布尔、萨利拉等陪我们。在我们身后有一个三百斤的空油桶,吾尔曼用细泥抹过,做成一个精致的烤馕炉子。叶迪娜也不陪我们吃肉喝酒,她把馕放在炉子边沿,一会儿功夫金黄色的馕便端了上来,羊肉、奶茶和馕是他们招待朋友最重要的东西。虽然我们不是一个民族,但是大家都无拘无束,亲如兄弟。    

 戈壁是冷漠的,但是在戈壁滩上却住着热情好客的哈萨克兄弟,让我在烦恼中感到人间自有真情在,有真情的地方就有温暖。

6月15日 星期天 晴

 黄金玉来到碾子房,不知什么缘故和郭靖吵了一架,他去了罗门沟,走得非常匆忙,甚至连饭也没吃好,局面很是难堪。

 风总是不管不顾地刮着,不能上山选矿石。柴油机又坏了,需要更换缸筒、油盘和大小瓦,唐鑫国到罗门沟去找,因他人生地不熟,大家都很担心他会迷路。中午刚过,我和甘肃庆阳的苏福明去外面闲转,回来后听申小群说黄金玉找我们两人。申小阳坐车找唐鑫国去了,也不知能不能回来。等了足足两小时,唐鑫国和申小阳才坐车上来。我们一起帮忙换上了新的缸筒、油盘、活塞环、连杆瓦,再换了新的机油,检查了一下油路和电路都没有问题,我捡起地上的摇把,不断地加速转动,突突突的声音响起来,碾子终于又转动起来了。我们平时开玩笑说,碾子一转,黄金万两。还真是这样。  

6月20日 星期五 晴

 今年四月,在克拉玛依市供电公司上班的郭文峰请假两个月,来到十一号店承包了黄宝玉的金矿。他是河南南阳市人,一九八七年来新疆,学会开车修车。由于近两年看到河南老乡一个个在戈壁滩上开金矿,总以为很赚钱,也想在戈壁大捞一笔。黄宝玉和黄金玉兄弟把金矿连工人一块转包给了郭文峰,连他自己总共八人。第一个月生产黄金一百多克,由于假期的迫近,他把弟弟从河南老家叫过来,并买了一台小四轮、十五马力的柴油机,共投资了四万多。由于过多的加班而不记工,老板与员工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郭文峰许诺说收麦前给每个工人两百块,结果迟迟不兑现,彼此之间的信任危机更加严重。十天前来了一辆小卡士,车上坐着深新春、申进轩的儿子,他们来叫家里人回克拉玛依市,因为在雇用工人前说过,凡在这里干活的工人干不到两个月的一分钱工资也没有,这是劳资双方的口头协议。现在他们正好干了一个月,郭文峰当然不愿意让他们走,因为他们一走就没有工人了,只剩下四个工人,铁碾子根本就转不开。郭文峰于是拿了七条金丝猴烟到克拉玛依去了,在路上碰见苏复明,苏逼着他给了二百块钱寄回老家。

 郭文峰这个弟弟叫郭顺风,来了后实行新的管理方法,具体措施如下: 不让工人用洗衣粉;节约用水,把洗菜水和洗脸水加给柴油机,不让洗脚用水;吃菜每天两顿汤;实行计分制, 十分一工,少干一小时扣一分,多干七八小时不计分,看来又是一个小周扒皮来了。两个月过去了,工人的工资说好两月一发,结果郭文峰不断找各种借口,半个月来一次,他弟弟在记公分的本子上不断改以前记的工分,后来连疏菜都买不起了,柴油也买不起了,碾子就停了,工人也不干了,这个短命的企业就这样倒闭了。

 今天终于盼来了郭文峰,以前承诺的工资每月各少了五十块钱,而且五个人就有五个工资档次,结完账都少给一百多块。来到戈壁,我见证了一个短命的企业,它的寿命仅仅七十五天,它告诉我企业的管理是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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