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高东峰)
酷暑三伏天的一日,百无聊赖,相约几个好友来到位于万花山沟道里山牛生态园游玩。不经意间,在山坳里一座水坝改造的水上乐园的路畔,竟然遇见了多年不见的柴火灶台。
看着女主人手法娴熟地搭火添柴,看着灶火口里热情高涨的火舌争先恐后地跳跃着舔着锅底,听着柴火“哔哔剥剥”的歌声,一下子勾起了我内心深切柔软的记忆。
恍惚间,好像我又坐在乡下老家窑洞的灶火圪𫭼里的小板凳或者木墩子上,扯一把软和的蒿草,侧歪着头塞进灶火口,划着一根火柴点燃就火柴,再左右交叉叠放几根硬柴,待火势旺起来后再干别的活式。如果遇到诸如暑伏天气,烟囱不利,浓烟倒蹿的话,还要用箅子在灶火口猛煽一气,否则浓烟熏得眼睛睁不开,泪水汪汪,呛的连声咳嗽,气都上不来……
烧柴火最惬意的是在过年期间,眼看着白面饸饹或者猪肉饺子在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上下翻滚,欢快地吟唱着属于它们自己永远的歌谣,传递着对窑洞主人的热情赞美。再就是在揭开锅盖的刹那间,一团团白色的水蒸气端直升腾着、翻卷着,顺着窑顶朝天窗位置跑出去。低头再看,母亲早把盛放着盐面、油泼辣子、醋碟碟、酱油壶壶、芝麻盐、腌酸菜等调味品的油漆木盘子端放在炕上,一家人围坐在盘子四周,吃的那是一个酣畅淋漓,那是一个其乐融融,那是一个心潮澎湃,那是一个眼里心里永远永远不能忘却的热乎乎的亲身感受……
当然了,烧柴火灶也有不顺心的时候。如遇到连阴雨天,柴禾潮湿,死烟乱蹿,火势不旺,只能鼓起腮帮子不停地吹,吹得腮帮子疼起了还要不停地吹,不然的话灶火里的火烧不旺,锅里的蒸馍或者面条就会半生不熟,就会遭到父母责怪。
到了冬天,则是另外一种情形。做饭完毕了,赶紧拿几颗红薯或者洋芋埋进灶火口还闪烁着红火炭的柴火灰烬里,过上大约一、两袋烟的功夫,扒拉开尚有余温的灰烬,左右手倒换着掏出烧熟了的红薯、洋芋,拿起扫炕笤帚扫去灰尘,不怕烫口,连略微烧焦了的皮都不剥,急切地吞咽起来,那个香甜可口的味道,那个爽快刺激的感觉,比较现在用炉子烤的红薯好吃好多了,味道真是天壤之别,简直无法用文字进行描述。
每当鸡叫后晨雾刚刚散去的清晨,或者村人地里收工回家的傍晚时分,你看,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冒出柴火烧就的一股股炊烟,袅袅婷婷,扭扭捏捏,爽快的,泼洒的,不一会儿功夫,人间烟火气息就满满当当地充斥着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从每一家窑门口飘出来的饭菜香味也在挑逗刺激着人的嗅觉和味觉,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为了保证柴火灶烧柴的刚性需求,到了冬季农闲的时候,村人三五成群地结伴进山砍柴。每天天刚蒙蒙亮,就带上干粮和砍柴的镢头或者斧头,拉着架子车,顶着刺骨的寒风,走上十多里的简易公路,来到崂山山系支脉的童儿湾或者柏山子山窝沟道里,砍拾着需要供应将近一年时间的柴禾。过去的黄土高原植被稀少,树木更少。可想而知,要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砍拾那么多的柴禾,每天需要走多少山路,劳动量有多大,村人的劳动生活是多么艰苦……所幸,后来推广种植苹果等经济树种(每年修剪下的树枝就够烧了),以及后来广泛推行退耕还林政策的强制性约束,村人就不再费劲上山砍拾柴禾了,反而减轻了劳动量,节省下来的时间放在营务果园上,生活质量也有了很大提升改观。
现在,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随着天然气等清洁能源的广泛推广运用,随着撤乡并镇一个个偏避小山村的逐渐消失,烧柴灶火已离我们渐行渐远,慢慢地在我们的眼前消散远离,烟熏火燎的旧时生活已成为遥远的过去。但是,火舌燎烤灶火口跃动的情景,柴火“哔哔啪啪”吟唱的声音,大锅里翻腾的冒花开水,只会永远刀刻一般留存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成为我们永远不能忘怀的生活中的烟火气。
哦,记忆深处的柴火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