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上狗头山,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
虽已立秋,然天气仍很炎热。火红的太阳硬是从云缝中挤出来,放射出万丈光芒,斜刺在狗头山上,也射照在我的脸上,烧灼般地痛;汗水早已浸透了半袖,周身湿漉漉的,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再看看同行的人,个个额上沁着汗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心未定时,顷刻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惊叹、唏嘘之声不绝于耳…
倘若不是身临其境,亲眼所见,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黄河西岸、陕西延长县雷赤镇境内,竟然有如此一座险峻的山峰。虽然海拔只有1220米,但在黄河沿岸群山峻岭中,也可称得上是奇山了,用“鹤立鸡群”一词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伫立在山巅,极目远眺,秦晋大地层峦叠嶂,巍峨苍茫,山岚氤氲,气势恢宏;滚滚黄河,信马由缰,自北向南,从陕西与山西相交的大峡谷中奔涌而过,直冲下游壶口——那将是积聚力量,翻身一跃,跃出惊险,跃出怒吼,跃出天下黄河一壶收的另一番景象了。
收眼近观,脚下的狗头山呈南北走向,东南高,西北低,长约6里,宽在4里。山的东面和南面,犹如刀劈斧砍,壁立千仞。向下俯视,陡峭险峻,令人毛骨悚然,望而却步:但见稀稀落落的村庄、人家,吊挂在山的底坡,显得十分渺小。北边山脊上,遗有零零星星残垣断壁,一座七级土色小塔矗立其间,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它的古老沧桑。西面和北面半坡上,古柏青翠,葱茏森严,好似给这座奇特的山峰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主峰陡立,均为石山,树木杂草丛生。许是人们久未光顾,无有明显的山道。要不是雷赤镇党委书记艾鹏、石阁山村党支部书记刘扶德拨棘导引,绕行而上,我们是很难攀登上去的。山顶平缓处约有五六亩地,同样是残垣断壁,瓦砾遍地,一片荒凉;好在中央有一石井,井水清澈甘冽,可以直接饮用,倒给狗头山增添了不少灵气。
从这些遗迹可以断定,此山必定有些历史。见我凝神沉思,57岁的老支书刘扶德说:“其实狗头山原名石阁山,也唤高山。因远眺酷似狗头,雄伟高大,以陡峭、险峻著称,久而久之人们就改叫它为狗头山了。同时,还因一段离奇的传说,与易名狗头山有关。”接着,他便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了这个传奇的故事:“相传很久以前,石阁山天天在升高,年年在变样,人们感到神奇,就称它为‘活山’。到了秦末汉初,一南国人途径石阁山,由于天热疲惫,就到石崖下歇息,顺手摘下草帽,放到头顶的石头上,便酣然入睡了。可一觉醒来去拿草帽时,却怎么也够不着了。原来石山增高了。惊诧之余,他想,山能增高,下面必定有宝!于是就请来石匠取宝。可是白天凿,晚上平,一点进展都没有。情急之下,他就责成石匠昼夜不停地开凿。待凿在三丈深的地下时,终于发现了一颗金光闪闪的狗头,他便惊喜万分地取走了。从此,这座每天上长的石山不再长高,并遗恨千古。然而南国人仍贪心不足,继续寻宝。最后在山腰处,又发现了一个蜜蜡洞。他认为此山是圣山,是难得的一方风水宝地,便把所取来的宝物埋在山腰下的沟里,为便于识别,随手又在旁边栽下一棵柏树,以便日后去取。几年后,他来取宝时,但见周围生长出许多柏树,郁郁葱葱,根本找不到藏宝的地方,只好悻悻而返。这一传说,更增添了狗头山的神秘感。”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现在已无法考证了。但山上曾经庙宇林立、香火旺盛、秦晋两地的香客络绎不绝,却是不争的事实。刘扶德是当地的老户。他说,据他已故的爷爷、父亲生前讲述,狗头山庙宇始建于唐朝末年,兴盛于宋朝,分上寺和下寺两大庙宇群。其中上寺(即山顶),又称南曹寺,由官方修建,曾拥有老爷庙、千佛阁、观音亭、五龙宫、真武殿、魁星楼等十余处建筑,并建有南北两道寺门,南楼下还有深四五丈的石窑洞,集古人咏狗头山诗上百首。为满足山上吃水,僧人们还在山顶凿有直径七尺多、深十余丈的水井。下寺,又称北曹寺,由民间自筹资金而建。寺内,北有正殿,即西天佛殿;西有三孔窑洞,中间一孔为准提道人庙,准提道人骑一大象,墙上有对联:思思世事合合眼,想想人情点点头。其余两孔用于人居;东边也有三孔窑洞,中间一孔为文殊菩萨庙,文殊菩萨坐一雄狮,其余两孔同样用于住人。东边窑洞与西边窑洞之间有一天桥,桥下有旱井一口;南边为穿心殿,内有韦陀太子像和节义佛像,另还建有土地、山神、马王、牛王庙和把门将军庙(内有郑雷、陈其两神像)等。然而同治八年,因战乱,所有庙宇殿堂毁于一旦。后又重建。至清朝末年,上下寺院共建庙宇二十余座,有僧人百余名。为防土匪、盗贼和战乱,当地百姓不断加固加高寨墙。至此,狗头山不仅是一所集道、佛、儒为一体的寺院,而且还成为一方群众的避难场所。1947年,国民党军队撤离此山时,又将山上建筑毁之一空。加之自然灾害不断,后来山上十之七八人,或遭于匪害,或亡于瘟疫,或死于饥饿,香火渐渐衰败。至此,狗头山之兴盛便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和记忆……
讲到这里,老刘停顿了一下,顺手捡起一片烂瓦,在手中不停地上下掂量着,像是对狗头山说,也像是对我们说,更像是对自己说:“多可惜呀!要是这一名刹不被破坏,该是一处多么美好的景观啊!”站在一旁的艾鹏插话道:“现在沿黄公路已经打通,从雷赤镇、石阁山村穿境而过,给狗头山旅游开发带来了千载难逢的机遇。眼下,我们正着手规划,立项报批呢!”
听了刘扶德和艾鹏的介绍,我喜忧参半,感慨万千。我分明感到,这不是他俩在诉说、在呼唤,而是狗头山在诉说、在呼唤,诉说它昔日的辉煌和所遭受的践踏与蹂躏,呼唤更多的有识之士重视它,维修它,保护它,利用它,让它重新焕发出昔日的光彩,更好地造福当地民众。
本篇文章来源于公众号《延安新发现》2017-09-11 配图摄影:刘永志